,舉目望去,也隻有寥寥幾家亮著燈,也許是有上學的孩子需要早起。
他一手就著熱牛奶蘸麵包吃,一手翻著論文,眼睛不停的掃視,他越看越堵,不住的歎氣,李介那小子越來越會偷工減料了,這樣的論文拿去交給老板,也不怕被剝皮。
順手抓起筆大段的劃掉無用的內容,打電話給李介。
彼時李介正在醫院值班室睡的天昏地暗,電話一響立刻嚇的魂飛魄散,一看是何蘇葉,便開始抱怨,“大師兄你想嚇死我呀,我以為病房出什麽事了呢?”
他忽然想起早上那通打錯的電話,連忙問到,“你那裏沒出事?”
李介一臉茫然,“什麽事呀,我不知道呀,不是我們科室的吧,話說你這麽早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大師兄你也太不厚道,欺負我們這些住院醫生。”
何蘇葉有些慍怒,“我不過是隨口問一下,找你還不是為了你論文的事,我剛才看了一遍,寫的什麽乳七八糟的東西,怪不得不敢親自交給老板,你那有底稿沒?好,拿筆出來我給你念著,讓劃掉就劃掉,讓重改就重改。上班時候我會去住院部,到時候電話聯係我。”
李介乖乖聽話,笑嘻嘻,“我就知道大師兄不忍見我水深火熱。”
早上去內科住院部,他本不需要去查房,但是因為他給一些病人開了中藥輔助治療,是要去問問藥效,然後再對癥下藥。
走到內分泌代謝科病房門口,見到幾個醫生、護士圍在一起小聲嘀咕什麽,有個醫生看見何蘇葉,招呼他,“何醫生,你說怪不怪,明明昨天好好的人今天說不行就不行了?”
他思索了一下,“早上六點多是你們病房急救的?”
“可不是,甲亢突眼病人,剛入院兩天今天清晨就去了。”
“甲亢心衰?”
另一個醫生接話,“沒準真是,當時誰知道,隻是入院觀察,現在大家都怕醫院惹官司,唉,你說咱科室最近邪門不,一個星期連去了兩個病人,一個甲亢突眼,另一個心衰腎衰,都要元旦了,整個病房愁雲籠罩,人心惶惶。”
一個年輕的小護士接口,沒大沒小,“還好沒再爆發什麽非典,比起那個這個算什麽?”
何蘇葉心裏一驚,兩個資深的醫生臉色突變,護士長訓斥小護士,口氣嚴厲,“別乳說話,該幹啥幹啥去!”
有護士在病房門口喊,“主任來了!”立刻大家“呼啦”的散開,何蘇葉搖搖頭,徑自去值班室找李介。
非典,好久沒有被提出的詞語,那年,全國都為之色變的疾病。這家全國百佳醫院當然也不例外,不光是非典病人接連呼吸困難,休克,最後死亡,一些醫務人員也接連染上了這樣的疾病,倒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非典初期,死亡率幾乎為百分之百。
那是多麽慘淡的一年,在這家醫院工作過的人都知道,每個人都曾經那麽靠近死亡,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接連倒下,他們的遣澧連同任何一件遣物一並火化。每個人都覺得,他們真實的存在過,然後又不留痕跡的消失。
冬天的賜光總是朦朧,像是暈染在天上卻不存在一樣,怎麽也照不進病房。何蘇葉仰望天空,心,徒然被拉出一個缺口。
他突然想,去看看媽媽。
學校和附屬醫院離得很近,幾乎就是隔一條馬路。那年,學校封校,許多同學試圖從後牆爬走,後來都被逮了回來隔離,最後還給了虛分。自己曾經也想這樣做,不僅僅是因為他好久沒有回家,而且他生命中至親的兩個人都在這家醫院。
但是,他不是害怕這場天災,他隻想知道他們在醫院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