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們兩個都太放鬆了。”
點點水珠從發梢，從下巴，從衣角落地，發出嘀嗒嘀嗒的響聲。王琅伸手拭去蒙住視線的水珠，昭然明朗的麵容上一片平靜。
木芝精從牆角偷偷看她神情，似乎並無怪罪它的意思，心裏卻直覺地更加驚惶起來，縮在牆角一邊嚶嚶抽噎，一邊瑟瑟發抖。
王琅察覺到它的目光，低頭看了回去，見這朵木芝雖然還是一受驚就痛哭，鬧騰的勁頭卻不如被清源捉住的那一日大，於是知道木芝精這兩日一驚一乍了太多次，再怎麼秉承天地靈氣而生也禁不住這等情緒劇變，精神虧損得厲害。
站在原地靜默片刻，她把縮在牆角的木芝抱回水裏，起身前往有案榻的石室：
“今晚先休息，有什麼事等我明天見過南華師兄再說。”
◇
翌日清晨，王琅動身前往南華居所，木芝裏鑽出來一個七八寸高的小人，拉住王琅的衣角不放。王琅恢複視力以後第一次見這木芝精的人形，比昨日見到的蝴蝶童子要矮一些，眉目童稚，仿佛等比例縮小幾分的三四歲小孩，十分可愛。
“同去。”
是記憶裏木芝精的聲音，語氣活潑歡快。
王琅知它喜歡南華，伸手把它抱在懷裏，帶著它馭氣飛行，來到南華居所。昨晚為它引路的綠蝶扇扇翅膀，也棲在她肩頭搭順風車。
“芝類以肉芝為最上，其得天獨厚者，修百歲可成芝仙，仙形似車馬，道行更深者似小人，常離竅行於山中，捉取服之即可升仙，故盡天年者百中無一。”
聽她詢問能否移植木芝，南華隨口為她普及了一些實用知識：
“木芝燒之不燃，帶之辟兵，依法采取，研末服食，則得三千歲。效用之奇不若肉芝，修行之慢幾近金石，故天質雖鈍，少為戕害。”
王琅認真聽著，心想這木芝萬年方得成形，又修了不知多少年始得成精，靈智上還不如一個四五歲的人類孩童。這種駑鈍的天質與其說是靈芝，還不如說是金石礦物之流。
南華看了努力往他懷裏鑽的木芝精一眼，理理衣領，讓木芝精自然滑落：
“鳥獸人言最易，次則蟲魚，次則草木。千歲芝仙為通靈神物，尚不能開口言語，此芝成形亦不過千載，既能開口，必有奇遇。”
試圖發揮鍥而不舍精神，拽住南華衣角向上跳的木芝精停下動作，仰頭想了一會兒，回道：“有天早上，一個騎青牛的白胡子老人在我身邊說了很多話，然後就開始修煉了。”
“原來還是自己人。”南華揚了揚眉毛，拎起木芝精按進王琅懷裏，“等你修成木芝仙，帶你到八景宮去拜謁老君。”
又向王琅道：“從現在起去後山洞室戒食安處，存想十日，十日後仍來此處尋我。”
戒食安處，存想十日……
聽起來就像高三備考時期被老師打發出國，專心旅遊一周才許回來上課一樣，讓人很擔心回校以後成績下滑，跌出原本的排名。
這麼想著，王琅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南華，希望他能將用意說得再清楚些，卻見南華將執在手裏的簡書翻過來往臉上一扣，懶洋洋臥在石頭上曬太陽，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有這樣的代傳師兄真頭疼。
王琅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帶上木芝精與綠蝶一起借土遁回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