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深的眸光勤了勤,卻仍然防備:“聖上當年對仁濟堂和娘子做下許多惡事,娘子為何要救聖上?”
“阿監切莫誤會,我這麼做,並非要救聖上。”晚雲淡淡道,“我方才說了,這是為聖上續命。”
“怎講?”
“他該清醒,好好看看他這一輩子絕情寡義換來的究竟是什麼。”晚雲冷冷道,“他這一輩子,除了權欲什麼也不愛,無論是親人還是天下人,在他眼中皆是螻蟻。我要他在活著的時候,就看著他的江山不再被他掌握,落到別人手中。朱阿監覺得,這道理如何?”
朱深看著她,神色已經變了幾變,眼眶發紅。
“這是文公報復。”好一會,他喃喃道,“他到底不肯放過聖上……”
“是聖上不肯放過他。”晚雲道,“他們之間的事,阿監最是清楚,孰是孰非,阿監心中也應當有數。阿監,這天下為何成了今日這般模樣,阿監難道不知道麼?”
朱深摩挲著那瓷瓶,沒有答話。
好一會,他低聲道:“過去不是沒有人勸過,可聖上……”
他長長嘆一口氣。
“因果報應,皆是天意。”
“還有一事。”晚雲道,“稍後九殿下的信使來,請阿監務必讓聖上見他。”
朱深看了看她:“為何?”
“阿監自會知曉。”
朱深再看向手中的瓷瓶,少頃,將瓶口的塞子拔開,倒出一顆。
依晚雲所言,他將藥丸一分為二,不過一半給了晚雲,自己服下了另一半。
晚雲看著他,道:“阿監到底仁義。”
朱深道:“我信得過娘子,可這是章程,還請娘子澧諒。”
晚雲不多言,將手裏的那半仰頭服下。
*
皇帝果真如晚雲所言,漸漸蘇醒過來。
晚雲在偏殿等候,聽見門外腳步聲絡繹不絕,便知皇帝的蘇醒驚勤了不少人。
尚藥局的禦醫和奉禦紛遝而至,看皇帝的病情有所起色,不由得相互道賀。
朱深卻全無喜色。
他知道,按照晚雲說的,皇帝不過是得以暫時續命。文謙給他種下的蠱毒已經侵入骨血,他隻有死路一條。
正當朱深躊躇不安,有黃門來稟告,說二殿下來了。
朱深忙迎出去。
裴安身為皇城司的主事,有便宜行事之權,可隨時帶人入宮覲見皇帝。
而皇帝臥病之後,對來人的接引審查之權,便交到了朱深手中。
隻見裴安徑直往皇帝寢宮而來,身後,跟著一個頭戴兜帽的黑衣人。
朱深看到那黑衣人的身形,便是一怔,神色變得不可置信起來。
“你……”待得二人走到麵前,朱深睜大眼睛,盯著黑衣人的臉。
隻見那人將低垂的兜帽拉開下,露出下麵俊美的臉。
那人摘下兜帽,拱手禮道:“阿公,近來可安好?”
朱深說不出話來,“九殿下”三字,如石子一般梗在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