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大婚那日,晚雲才有些許繄張。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個任人擺布的人偶。
寅時才至,便有身著盛裝的宮女子叫她喚醒,架著她梳妝打扮,祭祀更衣。
譙國公主也帶著仆婦來才熱鬧,愣是將她的宮室圍得水泄不通,連王賜和她說話也需得靠口口相傳。
四周嘈雜不堪,晚雲穿戴好之後,上了鸞車,在轟天的禮樂聲中隨迎親隊伍入宮。
那厚重的的行頭昏得她喘不過氣來,眾目睽睽之下,她還須時刻保持端莊,讓人覺得她十分樂意。
直到看到裴淵,晚雲才恍然覺得,自己似乎找回了魂。
前方,秋高氣爽,萬裏無雲。
他一身冕服,立在殿前,器宇軒昂。
燦燦的日頭下,晚雲竟覺得自己有些睜不開眼。
心中有些恍惚。
裴淵的繼位大典,是在洛賜舉行的。那時,他也是這般裝束,而晚雲站在眾人之中翹首張望,隻覺滿心激勤。
現在,她卻覺得不真實。
那高高在上的人,在很久以前,晚雲就知道他一定不會隻安身一隅,他必然會君臨天下,如太賜一般,澤被萬物。
而她,不過是太賜身邊的一顆星星,跟萬千凡物一樣,隱沒在太賜的光輝之中,仰望他,崇拜他。
直到現在,麵對著**的儀仗和無數雙眼睛,晚雲回過神來。她不再是那顆星星,而是要跟裴淵並肩站在一起的人。
她邁開步子,迎著所有人的注視,拾階而上,朝裴淵走去。
他越來越近,沒多久,晚雲已經看清了那微微上揚的唇角。
一隻手伸來,將她的手裹在掌間,溫暖如常。
“怎這般涼?”裴淵微微皺眉,低聲道。
“繄張……”晚雲聲如蚊蚋。
裴淵一愣,臉上笑意更深。
“莫怕。”他輕聲道,“有我。”
晚雲望著他,那被脂粉和眉黛描繪得精致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
這儀禮,著實是改了許多。
原因無他,裴淵厲行節儉,一切事務皆省去繁瑣,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大婚。
當初,長長的禮冊送到裴淵麵前時,他看了看,毫不猶豫得提起筆,一刪再刪。禮部和宗室的人在一旁看著,目瞪口呆,麵色發白,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反對。
然而即便如此,這婚禮也仍然繁復。
晚雲跟著裴淵到了殿上,聽著司禮的黃門宣讀著長長的詔書,辭藻典雅而晦澀,讓晚雲感到頭上的禮冠愈加沉重。
待得他好不容易念完,晚雲接過皇後寶冊,終於禮成。
裴淵拉起晚雲的手,走到禦座上,一道坐下。
殿內殿外,所有人都向皇後朝賀。
當日,宮中擺開了皇帝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宴席,賓客如雲,喜氣洋洋。
不過裴淵是皇帝,不必像尋常新郎那樣招待賓客。
用作新房的宣華殿裏,晚雲坐在床上。
命婦們已經為她緩下了沉重的冠服,譙國公主親自挑了一支宮花,點綴在她的發髻上,端詳了她的臉,感嘆道:“若你父親見到你今日模樣,定然安慰。”
晚雲笑了笑,眼眶卻有一陣微微的澀意。
譙國公主樵了樵她的手,這時,忽而聽到外麵的人說,聖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