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泉溝(1 / 1)

水泉溝的陳文舉是銀鎮鄉有名的獵戶,年近六旬,身材不高,目光炯炯,快步如飛,老伴和他年齡相仿,生有倆兒一女,大兒子長的像娘, 二小子和閨女都像陳文舉。

每天三頓大碴子粥,天天如此,就沒變過。冬季農閑,除了陳文舉,都在家裏貓冬,最多上山拾些柴火。

陳文舉經常背著槍 ,一走就是兩三天,回來的時候沒空過手。

這次打了一隻狐狸回來,還是隻大狐狸。

刀法嫻熟,沒過多久,狐狸皮掛在了西廂房的房梁上,足有兩米多長。

狐狸肉剁成了塊,放在搪瓷盆裏用井水拔涼。

潔白的月光撒了一地,撒在全是冰溜子的房簷上,灑在院子裏,灑在村頭的井台兒和轆轤上,灑滿了水泉溝的每一道溝溝坎坎。

火苗子一竄一竄的,陳大娘拉著風箱,往灶裏添著柴草,陳文舉穿著羊皮襖,坐在堂屋的矮凳子上吧嗒吧嗒抽著煙袋鍋子。灶堂裏紅紅的火光映紅了兩位老人的臉,忽明忽暗。

“熟了吧。”“再燉會兒罷”,兩個老人念叨著。

我們幾個支起炕桌,擺好了碗筷酒盅子,班長用牙咬開酒瓶子蓋遞給我,我給每個盅子斟滿酒。

但是心裏很忐忑,畢竟鍋裏燉的不是豬骨頭,也不是什麼牛骨頭羊骨頭,更不是小說裏的麅子,鹿什麼的。

肉熟了,端上了炕桌,大娘說“我可不敢吃。”

三個孩子也不吃,都跟陳大娘在東廂房待著。

圍桌而坐的是陳文舉,班長,副班長,李老兵和我。

我們先端起酒盅子呷了一口酒,陳大爺說:“動手吧”,我看了看燭光下的狐狸肉,和豬骨頭沒兩樣。陳大爺拿起一塊吃了一口說:“嗯,還可以,不難吃”,隨後拿碗從盆裏撿了幾塊給東廂房送過去,又一塊不少的拿回來,笑嘻嘻的說:“都是膽小鬼”,又倒回了盆裏。

我們管不了許多,邊吃邊喝,不一會兒,一盆子狐狸肉見了底,除了有點酸,和豬骨頭沒兩樣。

這張狐狸皮能賣多少錢?有人問。

“賣好了能賣一百五,一百二好賣”陳大爺說。

第二天除了我肚皮上生了些紅疹子外,其他人安然無恙。

陳文舉早早出了門,到銀鎮鄉來回六十裏碎石子路,賣完皮子天黑前能趕回來。揣著幾個我們昨天拿回來的剩饅頭。

我們有時候拿饅頭和陳大娘換大碴子粥喝。那個口感,那個味道我現在還記得,熱熱乎乎,黏黏糊糊,散發著玉米的清香,喝到嘴裏越嚼越甜。

尤其是從嗓子眼滑下去的瞬間,那種感覺是喝其他東西享受不到的,玉米粒不是很碎,光滑溜圓,按摩著嗓子眼和食道,再暖暖和和滑到胃裏。後來我一度懷疑發明珍珠奶茶的那家夥一定喝過水泉溝陳文舉家的大碴子粥。

我還是認為珍珠奶茶和陳家的大碴子粥沒法比。

他們一家五口好像更喜歡吃饅頭,雖然連隊蒸的饅頭水平不足,麵也不白。

以後我再也沒有喝過那麼好喝的大碴子粥。

演習結束了,第二天早晨就要離開水泉溝了,李老兵靠在一扇門板上,陳大娘靠在另一扇門板上,又是月光如練的一個夜晚,堂屋地上亮堂堂的。

陳大爺陳大娘想留李老兵做姑爺,李老兵好說歹說也不點頭。

要是換作我,我可能為了那碗大碴子粥作了他家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