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驅車在G7高速路上，經過下花園， 過了黃羊山隧道，會看見遠處的山丘矗立著很多鐵塔，那是張家口電廠往北京送電的特高壓輸電線路，九零年建成的，距今已經過去33年了。
再走一會兒，右邊遠處連綿的高山就是黃羊山，這邊是涿鹿，山那邊就是宣化了。
瓦窯溝就是黃羊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我35年前到過那裏，那年我十八歲，新兵第一年，大解放把我們從定州營房拉到這，那時還沒有高速公路，我們過望都、唐縣、滿城、完縣、易縣、淶水、淶源、蔚縣，從陽原進了宣化，大卡車又在顛簸的山穀裏走了很長時間，黃昏時分才到了瓦窯溝。300公裏從淩晨四點出來走了12個小時。
瓦窯溝四麵環山，村民都住在北邊的陽坡上，大概有二十多戶人家，都是土坯房，坡下有一口水窖，是全村唯一的水源，含氟量很高，全村的人牙都是黃的。
村裏有個姑娘，和這個窮鄉僻壤很不般配，大概十七八歲，紮著兩隻馬尾辮，垂在胸前，辮子上係著蝴蝶結，身材高高瘦瘦，但是發育很好，穿著一雙黑色係帶布鞋，我們到的時候她正站在村口，所有的兵都看見了她，雖然表麵一本正經，但是都希望安置在她家住下。
然而沒有一個兵如願，她家就娘倆，父親在外麵工作，過年才回來，是村裏的重點保護對象。多年以後，我聽到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的時候，覺得龐龍是不是也見過她？
覺得這首歌就是給她寫的。
我們有個疑問，這麼漂亮的姑娘牙齒也是黃的嗎？於是每次見她的時候都要注意她的嘴，可她的嘴總是閉著，跟她也不熟，不好意思搭話。
後來每天繁重的施工任務累的要命，這點小心思也擱下了。
我們就是給那條您在G7高速公路上看見的特高壓輸電線路鐵塔做塔基的。施工條件比您看到的要惡劣十倍，是整條線路最難的幾個，山高路遠，下麵就是懸崖，上山沒有路，我們每天背著炸藥爬上山頂，一幹就是一天，中午吃冷饅頭和大蒜，帶的水喝完了就下山打些低窪處存的雨水回來。
這都不算啥，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放炮有可能被飛濺的石頭砸死，剛開始還知道隱蔽，後來也麻木了 ，就看著石頭在腦瓜頂上飛來飛去，奈曼旗大沁他拉鎮的副班長，看著一塊磚頭大的石頭飛過來，躲過了頭，不知道把腿也撤回來，正砸在腿上，歇了好幾天。
西安的呂小胖，正在洞裏裝炸藥，東營的兄弟在洞外麵就引爆了，呂小胖整個人都飛了出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隨隊的軍醫用鑷子把嵌在他臉上的小石子一個一個鑷出來，滿臉全是坑。
幹了四個月，削平了八個山頭，以待後來立鐵塔。
每人發了一個印著GB的二股筋白背心，一個一個樂開了花。
後背的皮脫了一層又一層，白的曬黑了，黑的曬的更黑了，站在一起看見的隻有一口大白牙，我看見那個姑娘對她呲牙，她還是沒張嘴。
竣工的最後一天，來了一個電影隊放電影犒勞犒勞我們，全村男女老少聚在打穀場上看，那個姑娘也在，我一直盯著她的嘴，還有幾個戰士不看電影隻看她，終於她笑了。
她的牙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