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終生未娶,也無子嗣,這便更加的了無牽掛、瀟灑自在,閑暇之餘常出入城內青樓勾欄,眠花宿柳,漸漸的過有經年之後,這營生倒快要成了他的主業,一代風liu倜儻之名幾乎直追柳三變,當其時,城內幾代名妓也皆以引其為坐上客、幄中人為榮,以自抬身價。
不知是樂不思蜀還是自覺無言見將東父老,老先生終老未回故鄉。揮揮灑灑的在省城過了二十年後突然又動了寫書的念頭,不過可不是八股文章,而是把自己幾十年間在城內所見的風物、掌故以筆記小說的形式記下來,披閱幾載寫成《清城雅史》,又自費刊行了,弄的一時“開封”紙貴,凡夫、仕子人們爭相傳閱。
接著老先生倦鳥知歸,收拾了行李、細軟,要回老家度晚年。誰知老先生風水順了二十年後又轉了背字,半路上遇到打劫的土匪,財物被搶了不服氣,跟著理論、爭搶,結果被殺拋屍,弄的最後連屍骨都沒找到。
三年前,李天成見到老先生的遺著時便愛不釋手,將其引為未謀麵的知己,覺著老先生無拘無束、揮灑自在的性子正和了自己的胃口,又常為其最後的際遇扼腕不已。
不過李天成也知道自己的命運比老先生好了很多,七歲啟蒙,十三歲參加童子試,兩年前十五歲考中秀才,縣試、府試一路過關斬將屢試屢中。年少成名,正是春分得意時,這次會試李天成照樣充滿的信心,想著在十七歲時當上舉人老爺,再在華縣揚一次名。
臨來時母親又給那個在福王府當二管家的娘舅寫了書信托他照應,李天成知道家中平日受這個娘舅的照顧很多,而且憑王府的地位,他的能量似乎也不小。盡管風聞科場裏偷題。舞弊的事常出,上次京師會試的考官就因此被砍了腦袋,但李天成並不想因這層關係得什麼好處,不過因此倒可以不怕被別人踩了,所以並沒有拒絕。
李天成並不急於趕到娘舅家中,信馬遊韁的閑逛了會兒,見路上的行人多了,便下馬牽韁而行,想憑記憶找些柳存溪老先生記敘中的景物憑吊。
一路上穿街過巷,瞄著大致的方向曲曲彎彎的找到了天香閣、報國寺、白鶴書院等,當然隻是認了下路並沒進去細看。讀《清城雅史》時李天成印象最深的是秀衣街,那裏集中了開封成最多的勾欄書寓,是富貴、才子的銷金之所,柳老先生的幾樁風liu韻事便多與此處有關。
可惜秀衣街在東城,穿城而過要十幾裏,而且據說那裏已經繁華不在,娼欄、妓館早換了別處,今日就隻得作罷。報國寺旁的街市很是熱鬧,李天成買了幾個香囊和一雙繡花鞋,準備帶回家去送家人。
幾年前李天成漸通人事後,對各種豔史、韻事格外留心,他的父親早疫,自小就沒有一點印象,性情、長相都似母親,長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加之家道殷實,十三四歲時便有人開始不斷提親,但都被母親一口回絕了。兩年前考中秀才後,同窗開始陸續成親,母親卻為他從外地買來一個美婢作了妾。
照華縣本地的規矩,隻有老爺年老或取妻無後才可以納妾,但李家是外來戶,母親不在乎這些,說他身邊有個人照顧好用心讀書;李天成見了那個女孩的摸樣後自是決口不提一個不字。
小妾來後母親給取了名字叫婉君,生的體態嬌柔、眉目含情。一段時間的魚水之歡,李天成自是品之如甘飴,看婉君的行事舉止自有規矩,床幄之中又是嬌態媚骨,完全不似尋常人家女兒的小氣,問她的出身,隻說自幼便被人收養了,從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漸漸的就想明白了,她該是猖戶人家自幼開始訓養的歌女甚至是雛妓,不過她來時還是處女,便越發的疼惜珍愛。
婉君大概也明白到了這個家便是跳出了火坑,所以不僅對李天成格外的巴結、迎奉,對其他的家人也是眉高眼低小心伺候。這樣說是納妾用功,其實卻耽誤了李天成不少功課,不過母親看在眼裏並不在乎,李天成自是得過且過,其樂融融,這時想起來,又不禁開始後悔晚兩日離家好了。
正午時分,李天成來到了素未謀麵的娘舅家門前,青磚灰瓦,不算高大的門樓,雙開扇的黑油漆大門,上書“許宅府邸”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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