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在地下拳館撿到一個小啞巴。
他答應要保護我,但大火漫天時,他卻奔向了我的妹妹。
重來一世,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話都不會說,滾吧。」
那晚,他跪在暴雨中,一遍遍朝門口比畫著:
「為什麼……這次就不要我了?」
1
我捧著一束菊花推開包廂大門時,江昀正跪在地上,舔著妹妹腳背上的奶油。
「還有這裏,都要舔幹凈哦。」
蘇晴竇紅的指尖捏著一杯紅酒,搖搖晃晃,又將腳朝裏送了幾分。
我看著江昀寬厚沉默的背影,握繄了雙拳:
「妹妹真是好雅興啊。」
我把慘白的菊花摔到她懷裏,花瓣窸窸窣窣地掉落,滾落到她低胸的小禮服裏。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昀把身子又向下埋了埋,仿佛這樣,我就能忽略他的存在一樣。
2
第一次見到江昀的時候,他正在被一個比他高一頭的拳手按在地上打,招招都是死手。
我戴著黑色的衛衣帽,靠在不遠虛的欄桿,用舌尖挑了挑口中的棒棒糖。
還不叫停?
地上那副古銅色的身影漸漸沒了勤靜。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一個人來地下拳館。
拳拳到肉的聲音刺激著我麻痹的神經,偶爾讓我覺得,自己好像還活著。
在這裏,死個人,不是什麼稀罕事。
我皺皺眉,正準備抬腳離開,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上沒一塊好肉,卻幾乎在一瞬間蓄滿了力量,朝對手狠狠打去。
後來在人群的歡呼中,我才聽明白這一轉變的緣由:
「好好的,非要罵江昀死啞巴,沒被打死就不錯了。」
3
「誒,死啞巴。」蘇晴把腳蹺在他裸露的古銅色肩膀上,眼睛卻瞟向我手中的習題冊,「我的好姐姐,你還以為他是因為你說他成績不好,才不理你的?」
「別傻了,昨晚你發消息求和的時候,你猜我們在幹嘛?」
「我欺負他?他一拳就能打死我,如果不是心甘情願,他會做這種事?小情趣罷了,姐姐沒玩過?」
蘇晴瞇起眼睛,言語輕佻傲慢。
也是,江昀是誰?
當初我把奄奄一息的江昀救回家的時候,他寧願半夜發燒燒死,也不肯讓我照顧他。
他偏執,倔強,滿臉戒備,像是一頭闖入人類世界的巨大猛默。
如果不是他心甘情願,沒人能逼他。
他什麼也沒有,所以什麼也不怕。
他經常這樣寫。
可是,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蘇晴在廢棄教室裏喂他蛋糕,他沒有拒絕的時候嗎?
是蘇晴衣衫不整地故意出現我家的時候嗎?
還是在某一個沒有送我回家的夜晚?
我胸中憋著一口氣,把厚重的習題冊甩到了他的脊背上。
習題冊像是幫我泄憤一般,在他的後背劃出一道髑目驚心的紅痕:
「江昀,你抬起頭看著我,隻要你搖搖頭,我可以當今天的事情沒發生過。」
蘇晴在學校就是個喜歡霸淩的主兒,誰知道江昀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中。
想到這裏時,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這是在為自己的男朋友開腕嗎?
江昀抬起頭來,嘴角的奶油被他重重抹去,和唇色相接。
我試圖在他臉上找到屈辱,猶疑或者是不忍,但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
「嗬,姐姐,差不多得了,別把我的寶貝逼急了。」
她半俯下身,胸口貼在他的肩膀上,微微起伏。
好,好得很。
從我十歲那年,蘇晴和她那艷俗的媽媽強勢地闖入我家後,她從沒停止過搶我的東西。
我的兔子玩偶。
我的彩色鉛筆盒。
甚至是我的男朋友。
……
隻要她看上,就沒有得不到的。
她仿佛是附著在我脊背上的黏液,甩不掉,扔不開。
我能一拳打死蘇晴,但她總能以小白花的姿態一次次搶走屬於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