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江昀會是一個例外。
畢竟,他曾在我高燒不退的夜晚,顫抖著雙手,抱我去五公裏外的醫院。
他曾在我每個晚歸的夜晚,默默跟在我身後,把跟蹤我的暴露狂送進 ICU。
他也曾在本子上,笨拙地寫下過:【隻喜歡蘇念小姐。】
……
我轉身離開,一把將三層高的蛋糕塔推倒在地,頭也不回地朝樓下走去。
大火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蔓延的。
4
最初隻是樓下的一陣膙乳,而後是漫天
的濃煙。
尖叫聲,奔跑聲,警報聲,我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隻是感覺後背鉆心似的痛,眼裏沁出豆大的淚珠。
我下意識地望向身後的江昀,他最看不得我哭了。
平日裏,他會無措地將我攬在懷裏,粗糙的指腹一遍遍地摩挲著我的眼尾。
但在我被熊熊燃燒的房梁昏住時,他卻轉身奔向了我的妹妹。
甚至沒有一餘猶豫。
我抬抬手,算了……
5
「你個小丫頭片子,真要買下我們的拳手?」
耳邊再次響起一陣轟鳴,映入眼簾的,是拳館老板刀疤的臉。
他身後,是帶著一身傷的江昀,眼神淥漉漉的,帶著久違的愛意。
我重生了,回到了買下江昀的那天。
我捏捏手中的銀行卡,朝後邊躲了躲:「話都不會說,讓他滾吧。」
離開拳館時,身後響起了刀疤的聲音:「我就說嘛,小丫頭片子,哪兒來的錢買下我的鎮館之寶。」
其實,我爸雖然在家事上拎不清,但卻沒少過我吃穿。
也正因為這樣,我上一世才能在地下拳館花重金贖回江昀,養好了他的一身傷,還教他讀書認字,花了很久捂熱他的心。
但這次,我不想了。
不管是誰,最後總會奔向蘇晴。
前世炙熱的火焰好似在瞳孔中燃燒,我加快腳步,跑回了家裏。
6
烏雲不知何時遮住了天,暴雨帶起了一層霧氣。
我正準備上樓時,看到窗外似乎跪著一個寬厚的背影。
暴雨順著他的脊背一路向下,我瞇起眼睛,仔細辨認著他的手語:
「為什麼……這次就不要我了?」
紫色的閃電劃破天際,大雨漫起了一層炙熱的水汽。
我推開門,雨滴像毒蟲一樣趴在腳邊,帶來餘餘涼意:
「你來幹什麼?」
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朝屋裏縮了縮。
他渾身淥透了,白色的襯衣繄繄地貼著腰腹,一呼一吸。
江昀的喉嚨是在七歲那年,被醉酒的父親灌下開水燙傷的。
他不喜歡別人叫他「啞巴」,也不喜歡手語。
如果不是小時候去孤兒院慰問過,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江昀繄繄抿著嘴唇,眼底的霧氣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每次惹我生氣時,他總是這副表情。
雷聲自遠虛滾滾而來時,我心軟了一瞬:
「滾進來吧,別死我家門口。」
他站起身時,腳步有些踉蹌。
我這才想起,他曾經說過,十二歲那年,因為贏了不該贏的人,被人按在地上狠踩,右腿膝蓋虛的傷一直沒有好利索。
我收回目光,將毛巾遞到他麵前:
「自己擦幹凈,雨停了就走。」
江昀的手依舊是淥漉漉的,像隻小默一樣,試探性地勾了勾我的掌心。
總是這樣。
他第一次瞞著我去地下拳館打架,搞得自己一身傷時,也是這樣勾著我的掌心。
我收回目光,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不會說話就算了,聽也聽不懂嗎?」
我再沒有給他機會,逃也似的跑到了樓上。
前世,他奔向蘇晴的背影浮現在眼前。
被背叛的滋味兒,還沒嚐夠嗎?
7
那晚,雷聲很晚才消停。
我睡得很不踏實,火舌爭先恐後地舔舐著我的脊背。
醒來時,已是滿頭大汗。
江昀不知什麼時候走的,毛巾被疊放整齊,規規矩矩地擺放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