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驛 館 凶 殺(1 / 2)

大宋年間,從鎮江到臨安,一般是循水路經平江(蘇州)、秀州(嘉興),時日較多,但旅途比較安適;若要快捷,也可以由陸路經宜興、長興、湖州。長興城外驛站,是鎮江經宜興通往行都臨安,南來北往,中間歇腳住宿的大站。澄澈碧綠的溪水潺潺地從驛館門前向東流往太湖,後有竹林一片,青翠欲滴,嚴冬不凋。今天傍晚,馬嘶人喧,從鎮江來了幾輛雙馬安車,還有一大幫騎馬的官員親兵和仆從。這可忙壞了老驛丞,慌忙率領驛卒上前恭迎。問了官銜,方知是太尉劉錡和合府官眷,還有參謀官陳端,從鎮江去行在。於是急忙安排了住房,侍奉了晚膳,亂了兩個時辰,方才忙定。

夜色沉沉,燭影搖曳,驛站上房中擺開了一席簡單的酒肴。劉錡和陳端靜靜地暢然對酌,劉澄垂手侍立。帥府參謀官董嘉問和一些僚屬已由劉錡薦到淮東製置使成閔幕中去了,陳端的父親陳規是紹興十年劉錡順昌大捷時的順昌知府。沒有陳規的襄讚參謀劉錡不可能取得震驚中外力挽危局的勝利。陳規故世多年了,陳端沒有忘記老父臨終前要他照顧劉錡的囑咐,無論如何要跟了太尉上臨安去。他們為了防備楊存中派人追蹤,所以選了這條偏僻的路徑。劉錡今晚心情開朗,話也多了,蒼瘦的臉上掛了難得的笑容,飲了幾口酒,說了些閑話,忽然撫案歎道:

“端公,自從今年六月出任江淮製置使,我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淮西是金軍南侵必經之路,不幸由建康都統製王權把守。王權是已故韓太傅(世忠)的部下,本來也打過一些硬仗,可惜後來變了,娶了好幾房姬妾,把軍費放出去做買賣,一心隻想賺錢,不願打仗。又把賺來的錢結交了朝中內侍權貴,驕橫畏死,不聽指揮。我就任那一天,就知道在這場決定大宋生死存亡的戰爭中,弄不好,國家,個人,都會落個悲慘的結局。幸而采石一戰,國家得救了,我卻果然得了個兵敗名裂的下場。”

“太尉休要憂傷。”陳端斟酒勸道:“朝廷上下,平民百姓,誰不知道太尉在順昌大捷時的功勳,挽救了當時國家的危局。這一次全是受了王權的連累,就連皇上也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劉錡黯然迷惘而沉痛,歎息道:

“雖說是王權連累了我,可是我究竟是他的上司啊,能逃脫兵敗的責任嗎?我的良心會日日夜夜痛苦不安啊。況且,五郎又蒙受了不白之冤,敗壞了我家名聲。這雙重的打擊,使我的心情格外沉重。明天到了臨安,如果洗刷了五郎臨陣脫逃的恥辱,那就萬幸了。”

“太尉放心,”陳端清臒的臉上,兩顆大眼閃耀著興奮的光采,歡然笑道:“今天悄悄把胡忠帶了來,誰也不知道。剛才我又吩咐胡忠,進了屋,吃了晚飯,就蒙頭大睡,不要拋頭露麵。還派了兩名親兵保護他。過了今晚,明天一到臨安,就把他帶到大理寺。太尉不便出麵,讓我去找新任兵部侍郎陳俊卿,他同我是故交,請他麵奏聖上,指派方正大臣會審,管保五郎可以昭雪出獄了。”

劉錡撫摸了一下五綹烏須,微微頷首道:

“五郎出了獄,還是命他回到軍中。隻是不能再到淮東去了,我想讓他跟李顯忠到淮西去。顯忠和我都是關西人。他是陝北綏德軍,我是隴東德順軍(甘肅靜寧)。顯忠一家二百口人都被金人殺害了,和金國有深仇大恨,早就請兵北伐,這次一定會越過淮河去收複中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