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數星樓真成了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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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你得為蟬兒作主呀!她可是你的外甥女,你可不能幫著外人,何況紫袖不過是個丫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杜夫人,正聲淚俱下地哭訴著,哭聲之大令人想掩耳,又怕得罪了她。
段正高坐在正廳堂,兩眉之間被哭聲給哭皺了,旁邊坐著他清豔如花的二夫人,容貌依然光滑如絲,不見老態,光華直逼日月,如同另一個版刻的段天喜,隻是多了成熟嫵媚的韻味,舉手投足間盡是撩人的風情。
段正無奈地說:「娟呀,姐夫也想替蟬兒作主,可惜年輕人脾氣倔,姐夫也無能為力。」
「你怎能那麼說,愁兒是你生的,應讀聽從父命。」杜夫人的手絹哭濕了又換另一條絲絹拭淚。
「你是天愁的姨娘,應該知道那孩的性,根本不聽人勸。」段正發愁地想,真是好難聽的哭聲。
心想,早知道他就好好地待在茶泌居不就成了,幹麼捺不住寂寞出來找茶喝,結果茶沒找著,人家倒上門來找「碴」。
他不禁責怪自己這張口害了他,因為貪茶喝所以被逮個正著,落得被淚水淹攻的可憐下場。
「那是因為你這個不長進的爹,所以才管不住同樣劣性的兒。」杜夫人指責著,真是有什麼樣的爹生什麼的兒。
為爹的不肖、花心,兒也跟著有樣學樣,背棄誓約,找個不像樣的丫鬟就想把她的蟬兒排擠掉,也不想想蟬兒的容貌可比那丫鬟強多了。
「我…」他哪裏不長進?段正疑想。
「不用解釋了,你該把父親的架端出來,強迫他娶我的蟬兒。」杜夫人說完,大哭一聲,連屋梁上一隻迷路的蝙蝠,都被她的哭聲震落。
段正為難地說:「兒女有兒女的想法,不是當爹的說了算,而且他都有了意人,我怎好強迫他做不願意的事。」
當年他若早點遇上莞莞,就不會娶天愁的娘進門。如今兒心有所愛,他當然不會去拆散他們,何況他所鍾愛的女是大家眼的「神」…紫袖。想到紫袖平時不發火還好,一發火連他也怕得躲進被窩裏抱老婆。
杜夫人又哭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年你辜負了大姐,現在你又讓愁兒辜負我女兒,你是存心想逼死蟬兒,像當年逼死大姐一樣。」
逼…逼死!她說話太誇張了吧!段正自認對元配妻他是愧疚在心,所以她死後這些年,也沒把莞莞扶正,為的不就留給她一個正妻牌位。
蘇莞莞實在聽不下去而很想逃回蘭園避災,心想全怪她沒用的夫婿,硬拉著她來陪死。她好聲地勸著,「杜夫人,你言重了,相公…」
杜夫人打斷她的話直罵,「賤女人,你害死了我大姐,強占了她的夫婿,還有臉相公相公地叫,你的相公是搶來的。」
見蘇莞莞臉色微黯,噤口不語,段正心疼地拍拍她的手。「好歹她是我的妻,口下留點德。」
杜夫人不客氣地說:「你的妻是我大姐,她充其量不過是個妾,本身又當過妓女,有德讓人留在口邊嗎?」
「你…」段正氣得說不出口,一心祈求元紫袖快出現解圍。
一直不說話、冷著臉的段天愁,終於見識到杜夫人的厲害,她現在的功力更甚於他年幼時,難怪紫袖事先就高喊頭痛。
段天愁道:「姨娘,這裏是疊影山莊,不是你的杜府,不能任你肆意妄為。」畢竟受辱的是他父親。
杜夫人轉向他哭喊,「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東西,姨娘白疼你了,竟幫著外人對付我。」
外人!她說得出口。段天愁冷冷道:「這裏除了杜家的人,你有看到一名外人嗎?」心想,她疼過他?天大的笑話。
「我是你的親姨娘耶,難道不比那個騒貨親。」見著那張二十年不老的容顏,杜夫人心就有氣。
「姨娘,你好歹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名門閨秀,請不要像村婦一般胡鬧。」段天愁沒想到她言辭竟粗鄙至此。
杜夫人撇嘴道:「好人家出身的名門閨秀又如何?還不是鬥不過一名妓女,不懂得使狐媚之術勾引男人。一點朱唇萬人嚐,一雙玉臂千人枕。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勾了老的魂,又想蠱惑小的造反。」
段天愁的兩個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沉聲地說:「我們談的是解除婚約一事,不要旁生枝節,把他人扯進來。」
他開始後悔不該讓樂弟去藉題發揮,結果惹來一座活火山。
杜夫人針對他這:「好,咱們不提別的,就針對婚約一身,我家蟬兒做錯了什麼,你要退婚?」
段天愁誠懇地說:「詠蟬表妹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自覺配不上她的美麗,所以願放她另尋比天愁更好的夫婿。」他心想,像她這樣的刁蠻女,他要不起。
淚水哭幹了,杜夫人氣焰高張地戳戳他,「說得好聽,你舍蟬兒不娶,不就為了個小丫鬟嘛。」
「紫袖不是一般的丫鬟。」段天愁可以忍受杜夫人的責罵,因為他悔婚在先,但他不許她侮辱心愛之人。
「喲,不就是大家口的大牌丫鬟嘛!果真大牌到搶表小姐的丈夫,我呸!」杜夫人連向地上吐了三口唾沫。
段天愁的臉色開始陰沉,「姨娘,我敬你是長輩,請你不要得寸進尺。」
杜夫人繼續指責道:「我說錯了嗎?還有你長大了,翅膀也硬了,連你娘臨終交代的話也用不著聽了,真是不孝。」
段天愁神色一正道:「我娘臨終前,可沒交代我得娶詠蟬表妹,這是你們一相情願的說辭,天愁不願背負不孝之名。」婚事是她們私下協定,既無婚書約定,又無交換信物,隻是口說無憑,他當然可以加以否認,相信爹也不希望結交這門親事。
「你這個混小。」杜夫人馬上哭天搶地地哀號。「大姐呀!你聽聽這像話嗎?你在泉之下豈能安心。生前你被丈夫打入冷宮不聞不問,死後連惟一的兒都要拋棄你,你真是死的冤枉呀!大姊…」
頭更姐了,段天愁不得不撫額,「姨娘,你要哭到祠堂去哭,我娘的牌位供在那裏。」
杜夫人倒抽了一口氣,差點被自己的唾液梗住,「反了反了,你敢這樣對我說話,不怕遭天打雷劈。」好歹她也是他的親姨娘,居然叫她到段家祠堂,麵對一排排死人牌位哭訴,真是氣死人了。
「我寧可遭到天打雷劈,也不願被姨娘殺豬般的哭聲震破耳膜。」段天愁皺著眉說,聽那哭聲真比死還痛苦。
殺…殺豬般哭聲!「大逆不道的混小,你敢教訓長輩?不可原諒。」杜夫人跳腳大吼。
因段天愁的一番羞辱,杜夫人收起如雷的哭聲,眾人暫時鬆了一口氣,臉色不再慘白一片。
「天愁不敢,隻是實話實講。」段天愁感到好多了,不再有魔音穿透腦門。
實話實講!杜夫人氣得臉上的脂粉都抖散掉,突然眼尖地看到鬼祟的「禍首」,「你,給我進來。」
元紫袖正偷瞧得起勁,心想大少爺應付得不錯,應該輪不到她出麵,隻是天算人算不如一個意外,當場被杜夫人揪住,她隻有大呼倒黴。
當她前腳一進,一起當「小偷」的杜詠言隨後也跟著進來,隻是他算尊敬母親,走向一旁看笑話的杜詠蟬身側,暫時當個孝順的乖兒。
「紫袖見過夫人。」元紫袖禮貌十足地行了個禮,低垂著頭表示卑微。
「把頭抬起來我瞧瞧,看你長得是否一張桃花臉勾引男人。」杜夫人有好些年沒注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