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劍鍾情
我想跟智子做朋友,但智子並不領情。她完全把我單作是個神經病看,她以為她自己不神經,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剛開始來這裏的時候我也這樣認為,但李姨等一些標榜自己不神經的醫生專家護士什麼的都說我神經,我也很冤枉。
我幾次三番接近智子,她都不給我機會,甚至我把大堂的假菊花通通偷來,送到她麵前,跟她說羅密歐的台詞,啊!你就是東方,你就是我的太陽,我願意為你,飲下穿腸裂肚的鴆毒,她也不屑一顧。
我真的好傷心!我想我無法自拔地戀上她了。她的孤獨與高傲,偶爾一個不屑一顧的回眸,冰冷的眼神都像這冬日裏一把尖銳的冰鋒利劍,瞬間插入我的心扉,我終於體會到“一劍鍾情”的滋味了。
尤其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The First was a Death Woman》的旋律,更是讓我深深著迷。我真的好想趴在她身上,撫摸她的肌膚,悉數她消瘦身軀裏的骨頭,靜靜傾聽那憂傷欲絕的音樂,看看表姐是不是藏在她身體裏麵。
智子的自殺傾向讓我很害怕,來到療養院還沒半個月,她就自殺了幾次。她笨到學我去撞牆,當然沒死成;她想去跳樓,發現道路都被封鎖了,她就趁曬太陽時爬到樹上去想跳下來,被李姨她們及時發現了;她甚至生吞我偷來送給她的塑料假菊花,害我被禁閉了一天。
每次看到智子披頭散發發瘋似的被看護團團按住,強行打了麻醉針,然後綁成個粽子,我都很心疼。我真想過去安慰她,撫摸她的秀發,愛憐地跟她說,好一個可憐的小人兒啊!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樣痛不欲生呢?以後就讓我來好好安慰你吧。然後我再趴在她身上,傾聽她身體裏的音樂。
智子幾次自殺失敗,狀態漸漸由一隻剛進動物園的高傲母獅子變成一隻憂鬱的貓,她纖細的脖頸往往孤獨地看天,眼神不起半點波瀾,更憂傷了,身上《The First was a Death Woman》的旋律也更清晰響亮了,無論她離我多遠,我總能聽到她骨子裏的表姐在招呼我。這簡直太令我抓狂了。
我簡直如一隻發情的公貓,無時無刻都想往她身上嗅。但智子因為有嚴重的自殺前科,李姨她們把她盯得很緊。我自告奮勇,玩無間道充當間諜,這段時間我表現相當良好,我按時吃飯,按時吃藥,按時上床睡覺,按時裝成精神病發作蹦蹦跳跳。
我跟李姨說,讓我來監視智子吧,讓我用我珍惜生命的態度和積極向上樂觀的陽光精神感染她吧,讓我把她帶離死亡的邊緣吧,一有情況我立即上報。
精神病院倡導病情好轉的病人幫助病情惡化的病人,李姨見我這段時間表現良好,立即拍案定絕,批準我可以一天到晚尾隨智子。
我感到責任重大,即時就到智子房間,嚴加盯守著她。她細弱的雙腳緊合,雙手放在大腿間,靜靜地坐在床沿,抬著頭看天,一看就是一整天。我盤腿靜靜坐在她麵前的地板上,雙手也放在大腿間,抬頭看她,一看也是一整天。
我跟智子說,其實我是雙麵間諜,我身體雖然是歸李姨管的,但我的心一直都是在你這邊的,你不用擔心,我會計劃好一切,把你救出這個水深火熱的人間地獄的,為了表示誠意,我願意把我這三隻心愛的生肖玩偶送給你。
智子聽了我的話看了我的玩偶,第一次回頭正麵看我,還居然跟我說話,你喜歡我嗎?
我簡直是受寵若驚啊!我連續點了33次頭,說喜歡,喜歡!智子便說,你為什麼喜歡我?我說,因為你會唱歌。
唱歌?我沒唱過歌啊?智子說。我說,嗬嗬,那是我表姐在唱歌,我表姐在你身體裏麵,她一直在唱歌。
你表姐?嗯!我點了點頭。
智子“哦”了一聲,就又回過頭去不理我了。但那之後,她對我的態度好了許多,偶爾總會跟我說話,也情願讓我跟在她身邊,即使有時又不說話,我也很滿足,因為隻要能呆在她身邊,靜靜聽她身體發出來的旋律,我就很開心了。
智子的房間在我房間的右下角的方向。我住在三樓,她住在二樓。因為大樓的構造,她的房間和我的房間一上一下形成一個九十度角。往往我從窗戶中望過去,總能看到她孤獨地坐在床邊抬頭看天,這解除了我許多個晚上的寂寞。
於是我割窗戶鐵欄的精神更加積極了。我用一條鐵條磨窗戶上的鐵欄,這條鐵條當然是療養院的違禁品,我也是無意間在我的房間發現的。
剛來療養院的時候,我有一天百無聊賴在地上滿地打滾,驚訝地就發現在木製的床底縫隙裏藏著這根五十厘米長的鐵條。那是一截斷掉的內角扳,質地比一般的鐵剛硬,表麵是五角形狀的棱狀。那可能是我這房間前一個病人留下的吧,也不知道他當時要用他來幹嗎的?
當時我猜測這條鐵條的用途許久,發現它除了生吞之外別無用處,後來才發現它可以磨鐵。在這療養院,擁有一個屬於自己不被別人知道的秘密是很難得的。在寂靜的午夜,眾人沉睡夢中,你自己一個人,偷偷的在房間裏磨鐵,享受著那暗夜裏傳來的鬼鬼祟祟的,嘰嘰嘰的,令人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啊!白天裏和其它病人見麵,你自我感覺和他們的檔次也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