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拿起我一個生肖玩偶,用刀子把它外麵的漆料刮掉,露出了裏麵暗灰色的顏色。他指著那暗灰色的顏色說,這是錫,這個玩偶是用錫溶製成的。錫這種金屬物質很奇怪,遇到熱可以溶化,遇到溫度低於零下十三度時,隻要暴露在空氣中,它裏麵的分子結構就會分解,整塊固體的錫會奇跡般地化成一團粉末。智子死亡當天晚上,溫度降到零下十五度,為案件提供了數據證明。
警察叔叔說,你媽媽說你總共有十二個生肖玩偶,而你現在房間裏隻剩下九個,另外三個是不是被你偷偷的用火熔鑄成一把尖銳的凶器了?我們檢查了大堂的壁爐,在壁爐的灰燼中我們發現有含有錫質的廢渣存在。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預謀要殺了智子?你一天到晚跟著智子,取得了她的信任,然後你製造了凶器,你那天先告訴智子,說你晚上會爬出窗去找她,然後你利用你逃出你房間窗口同樣的方法,來到你窗外的樹上。你在樹上將秋千的第二條繩子甩給智子,讓她把繩子綁在她的窗戶上,你再由著繩子爬過去,你站在窗沿邊,當智子靠近你時,你將凶器插入她的心髒。然後你解開綁在智子窗戶上的繩子,抓著繩子飄蕩回地麵,再重新爬上樹,帶著繩子重新回到你的房裏,解開綁在你窗戶上的秋千的第一條繩子,再把帶回來的繩子綁回到秋千的坐板上,最後把秋千拋回原處,你再把窗戶的鐵欄重新裝好,一切看似毫無破綻,相當高明。
警察叔叔說完,表情很嚴肅,眼睛卻隱隱閃著光芒,他低下身子來摸我的頭繼續說,但叔叔有一點想不明白,智子為什麼死去的時候沒有穿衣服,還有,你為什麼要殺了她呢?
我抬頭看他,心裏很有自豪的感覺,被他剛才那麼一說,我發現我原來這麼聰明,我好像幹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我很得意,我再看看爸爸媽媽悲傷的樣子,心裏就更得意了,我微笑著向警察叔叔說,是的,是我殺了智子,因為我表姐在智子的身體裏麵,我想從她的身體裏把我表姐找出來,可是我找不到。
我這麼一說,我媽媽立即就暈了過去,看著她的樣子,我心裏在嘿嘿地偷笑。我爸爸悲痛地扶著我媽媽,大聲衝我說,小派,表姐已經死了,你幾時才能忘記她啊?我立即衝著他嚷道,我偏不,你們不讓我跟表姐在一起,我偏要把表姐找回來,我一定要把表姐找回來。
我這麼一說完,我爸爸也幾乎暈了過去,看著他和媽媽可憐的樣子,我心裏漸漸彌漫起一種強烈的勝利感,瞬間洋洋得意得飄飄然,最後連我是怎麼給警察帶走的都不知道了。
我媽媽給我請了最好的律師,因為我有板上釘釘如鐵一般不可置疑的精神病依據,法院不能給我判死刑,但我重新來到了一家監管極嚴密的精神病院裏。
這裏的精神病人每天都大吼大叫,豪無素質,弄得我極為鬱悶,但久而久之,我也漸漸習慣了。我依然每天擺列著我的生肖圖形,我現在能把天上的十二星座準備無誤排列出來了,因為有了前車之鑒,爸爸媽媽不再給我送錫製成的生肖玩偶了,他們給我改送塑料製成的,拿在手裏輕飄飄地,一點也沒有手感。
很多時候,我也在鬱悶,到底是不是我殺了智子的。
其實智子死前一天裏,情況是這樣的。
療養院的冬夜夜夜大雪飄揚,白天偶爾天空放晴,那時病人都可以到花園曬太陽。那天,智子坐在我們窗戶樓下樹上的秋千上,第一次跟我說了很多話。
她說,你喜歡你表姐吧?我點了點頭。
她就沉默,然後讓我輕輕為她蕩秋千,之後她又說,你體會過痛徹心扉靈魂亦死的愛情嗎?
我有些聽不懂,搖了搖頭。她就說,有一種浪漫的傳說,說上帝在男人體內取了一條肋骨,創造了女人,所以在茫茫人海中,總有一個人是你的百分之百戀人,當你有幸遇到這個人時,再失去他時,你會發現其實你也已經死了,因為你已經不完美了,你一直都是殘缺的,一直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