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今晚憂傷的月亮
說說那件事吧!
嗯,趁著今晚月色憂傷,就說說那件事吧!
在說那事之前,我要先說明,在那事發生之後到如今此刻我對你們傾吐心腸,我已經在心底做過了無數次的懺悔,雖然對已死去和受到傷害的人無補於事,但我真的懺悔了。當我第一天走進這個鐵門時,你們看到我獨自蹲在角落許久沉默不語,麵色哀傷,你們逼問我犯了什麼事進來,當時我告訴你們進來的原因,那原因隻是我所必須懺悔的一部分而已。在這之前,我的年輕與無知愚蠢,傷害了許多該有美好前途的人,雖然能逃開法律的製裁,但在精神道德上,我卻已經套上了枷鎖。
我在這裏邊年紀最小的一個,那是因為我還是個大學生。我的父母很有錢,可以這麼說,我從小開始,就從沒為錢發愁過,我在學校裏開的車,可以給十個大學生當讀完四年大學的費用。所謂年輕是犯錯的資本,嗬,這是可笑的,到頭來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贖罪。但這之前,我並不懂,我有的是青春和金錢可以揮霍,我不知道我的本性到底是好是壞,或許說,我活的很空虛,迷茫,我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一個據點,我必須滿足我心裏的一個個欲望來填充我心裏的虛空。所以,我雖然是個大學生,但道德淪落了,沾染了許多不良習氣,這是很容易的。這是悲劇的根源。
開始說那件事吧。
火災發生的那晚,我本來有相當精彩的節目,我喝得稍有醉意,便告別我那幫所謂的狐朋狗友,開車離開酒吧,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學校。
我一夜沒睡,頭有些昏沉,一回到學校就見我女朋友急匆匆找我。我女朋友叫林映潔,很漂亮,個性溫柔,是個有種古典美的女生,她很愛我,我們從高中時就在一起了。之後我發現她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我,我都沒有接。我看到她時心裏有過一絲愧疚,但一閃即逝,迅速就被我掩蓋起來,我不能讓她發現我心裏的慚愧,像以往一樣,我必須趕快編造一個謊話來掩飾我昨晚的去向。
但我女朋友神色焦急不安,隻匆匆譴責似的問了我一聲跑到哪裏去了,便告訴我,昨天夜裏女生宿舍那邊發生了一宗縱火殺人案,燒死了一個女生,現在警方懷疑我是縱火嫌疑犯。
我還來不及驚訝,就已經見兩個警察來找我了,並要將我帶走,無論我怎麼極力解釋也沒用。我一頭霧水,被帶走時慌張回頭看我女朋友,見我女朋友眼眶含淚,向我點了點頭,示意要我放心。
火災是發生在夜裏的兩點鍾左右,燒死的女生叫鄧紫,是一個我毫無印象壓根兒就不認識的女生。但就是這個我壓根兒不認識的女生,在被燒死之前,居然在牆上寫了一個我的名字,這真是活見鬼邪門。
所幸我所就讀的大學城由十幾所高校組成,高校之間彼此接連在一起,學生之間平時交流繁雜。警察說總共在大學城裏找到五個跟我同樣名字的學生,說是例行公事,現在正在聯係和調查其他四位學生,叫我積極合作,然後問我昨夜人為什麼不在宿舍,去了哪裏。
我才不能告訴他們我昨夜去了哪裏呢!我想起我被帶走前女朋友向我點了點頭時的情景,腦中機靈一動,就說我昨晚跟我女朋友在一起,並說了個與我女朋友平常約會常去的地點。高中時候,我和女朋友就是這樣彼此掩護應付父母的。
警察過去我女朋友那邊一對,居然對了,我不由鬆了一口氣,想我女朋友真是善解人意,心裏對她的愧疚又驀地升起。
本來想著事情很快就會過去,這事跟我毫無關係,但來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差不多三十歲,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身材健碩,一米八的身高,臉上中庭飽滿,目光如炬,一雙眼睛微眯起來時跟鷹眼一樣銳利,像是能隨時看到人的心裏去似的,讓人由不得地心裏發慌。假如各位大哥以後出去若還犯案,最好希望自己不要遇到這號人物,他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一位奇人,不由得你不服。
那人向我自我介紹說他叫張得勝,是S大心理學係的教授,專門研究青少年犯罪心理與人類臉上表情肌微表情,目前常跟警方合作協助偵破一些案件。我對他介紹用的一堆專業名詞嗤之以鼻,嘴角不由翹了一翹,問他,什麼是微表情。
他就笑了一下,從我麵前的椅子坐下來,說,就像你剛才的表情,左嘴角輕微翹動,輕蔑,表示你內心對我剛才的自我介紹很不屑。人類的臉由43塊表情肌組成,人雖然可以說謊,但臉上的肌肉卻不會,內心的真實反應都會在臉上通過瞬間的細微肌肉動作表現出來,一切做到真情流露,這就是微表情。
說完,張得勝眼睛專注地審視著我的臉,繼續展示他的權威說,還有你現在眼神閃爍,眼瞼擴大,鼻翼闊開,表示你現在內心感到一種恐懼,你在害怕我?為什麼?你怕人看出你心裏的秘密?你在隱瞞些什麼?
張得勝說著,臉一點一點地朝我逼近,那嚴肅的氣勢和銳利的雙眼差點逼得我喘不過去來。我心裏生虛,便惱羞成怒,大叫起來,你這什麼意思?什麼恐懼?我昨晚人不在學校裏,火也不是我放的,我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說完我氣憤地跟他麵麵相對,想用自己的怒氣把他的氣勢壓過去,但他神色嚴謹不為所動,眼珠轉來轉去在我臉上繼續搜尋,最後把臉從我麵前移開,說,你剛才這話說的倒是真的。
我鬆了一口氣,便問,那你還想問什麼?剛才該問的警察都已經問了。
張得勝展開手裏的本子,看我,說,一個宿舍四個女生,燒死其中一個並不能說明凶手的目標就是死者,我隻是好奇你的名字為什麼會在牆上,死者鄧紫你認識嗎?
不認識!我氣憤地隨口而出。
張得勝看著我,說,這是真話,那劉麗華呢?
我想了一下,說,也不認識。
也是真話,周玲呢?
不認識。
還是真話,林鬱?
我身體微顫了一下,隻是半秒鍾的遲疑,我就知道遲了。我敢打賭,假如一個戰爭犯手裏有一把槍,他肯定寧願開槍打死自己也不會願意接受我麵前這個怪物的審問。
張得勝身體迅速像隻野獸般向我靠了過來,眼神貪婪地注視著我臉上的表情,似乎瞬間就把我心底裏的所有秘密窺探得一清二楚。
我不由暗咽了一口口水,不打先自招,我認識林鬱。
張得勝雖然臉再次從我麵前移開,眼睛卻依然像釘子一眼釘在我的臉上,你是認識林鬱,但你在聽到和說出林鬱這兩個字時眼睛視線下垂,表現羞愧,並且鼻翼張開,表示為心理學裏的性興奮現象,你和林鬱是什麼關係?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半響,然後右手撓著鼻子掩飾尷尬,說我和林鬱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和她偶爾認識……
張得勝立即就打斷我的話,說人類的左腦負責抽象和邏輯能力,右腦負責感性直接反應,你說話前眼珠子稍微向左上角翻,並且作出了撓鼻子這樣的掩飾性動作,說明你在編故事,撒謊,跟我說實話吧。
張得勝說完,手指自信地在我麵前敲了敲。我驚愕得半天啞口無言,我想我這樣下去肯定會崩潰,便衝著他再次大聲叫起來,你的責任是盡快找出誰是縱火的凶手,而不是來揭開學生的私事,我想說的話已經都說完了,你再問我也不會再說了。
說完我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身體朝向另外一邊,諒他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我這是很堅決的拒絕性動作表現。
張得勝觀察了我一會,隨後站了起來,說,好吧,今天就到此為止,目前你也不是唯一的嫌疑犯,接下來可能還需要你合作,你可以走了。
走出了審問室,張得勝跟隨著從我身後出來,早在門外等候我的女朋友見我一臉氣衝衝的,再看到張得勝,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
她的這絲表情沒能逃得過張得勝銳利的雙眼,張得勝欲走還轉過身來,看向我女朋友,想了一下後問,林同學,你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還依然單身嗎?
我和女朋友同時怔了一下。這人有病!我女朋友沉著臉問,你什麼意思?
張得勝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說,因為每次當一個女人說謊,都沒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我女朋友臉色立即就變了色,我看著張得勝離去的背影心裏一陣怒氣,問我女朋友,他也審問你了?
女朋友憤然拉過我的手,說,別管他,他神經病!
時間還未到中午,張得勝就再次找到我,他一看到我嘴角就浮現出一絲讓我感覺不妙的微笑,他說,事情看來對你不利啊,李同學。
我心底不由咯噔了一下,疑惑問他,什麼意思?
張得勝說,本來早上我們的辦案的重點是放在死者同宿舍的女生劉麗華身上,劉麗華是個沉默內向,性格壓抑,長相不出眾,屬於一直默默無聞不引人注意的女生,基本符合一般縱火犯的犯罪心理特征,曾經三次申請換宿舍,但沒有提供出合理的理由,所以沒被批準。她是化學係女生,而火災現場通過鑒定,作案工具也是化學易燃物品,所以從犯罪心理學上來講,劉麗華通過縱火以求得到社會的關注與重視,獲得內心的釋放是可以被解釋的。但是,當我審問她時,雖然發現她也似乎想隱瞞一些什麼事情,但有一句話我認為她說的是真的,那就是,火不是她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