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失魂人遇失魂人(1 / 2)

星移鬥轉,白汝歌象是一個失了魂魄的幽靈,目光專注的望著南方,癡癡呆呆的往前走,逢山越嶺時,有樵農勞作,向她側目猜測,穿街走巷時,有官商娼婦朝她指點嘲諷,她目不斜視,無日無夜的走,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仿佛就在此刻重現,又仿佛很遠很遠了。

對麵的山頭來了個人,遠遠的就可以看出窮困潦倒、衣襟爛縷,慢慢的走近了更是可見蓬頭垢麵、目光呆滯,似乎嘴裏還在念叨著什麼,看到迎麵而來的白汝歌,象是見了鬼一樣定定的站住了,眼睛睜得圓,亂蓬蓬的胡須下,嘴角抽動,白汝歌沒有看他,路邊的乞丐見得多了,驚異的目光也太多了,她沒有魂魄,自然不在乎周圍的一世,這乞丐卻站在了白汝歌的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很響,直透雲霄。

白汝歌沒有停住腳步,隻是淡漠的看了眼他,並沒有被這突然的笑聲而震住,繞過他繼續走路,這乞丐依然在笑,笑聲越來越大,笑得手舞足蹈,然後慢慢的,笑聲變了,似乎帶著一縷悲淒,聲音漸漸低下來,他慢慢低下頭,又髒又老的臉上掛滿了淚,糾結成亂麻的胡須一下一下的顫動。

白汝歌已經走遠,他卻突然又追上去,喊道:“白姑娘!”白汝歌的心一抽,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一年前自己已然知道,有很多人認識自己,可是自己卻不認識他們,他們說,因為“白雲”,可這兩個字象一把刀,隻要想起或者被提起,就在象被割一樣,會很痛。

老乞丐又喊道:“易夫人!”白汝歌心中猛的一疼,幾乎要軟在地上,這個稱呼讓她想起那張麵孔,新婚之夜敦厚的一吻,花園裏的粗暴,馬背上溫柔的擁抱,還有那無情的一耳光,她忍不住抬手去摸臉,腫已消去,可是那臉上似乎仍然很痛,手指剛一觸及,便哆嗦著趕緊收回。

老乞丐道:“易夫人,世事如夢,一年前的你我,皆料想不及有今日。”白汝歌慢慢的轉過頭,看著老乞丐,那隻頭顱花老得無可辨認,灰白的頭發和胡須亂成一團,象鳥窩一樣纏在頭上,臉上全是深深淺淺的皺褶,橫的豎的布滿了整張臉,一張眼睛渾濁深陷,白汝歌突然也笑起來,笑得很冷:“劉繼初,你也有今日!”

劉繼初見白汝歌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愧,竟別過臉去,自嘲道:“不錯,我劉繼初也有今日,這便是報應。”白汝歌顫聲冷笑:“報應!我白汝歌深閨十八年,聽父母之命遠嫁,自幼熟讀《女誡》,一心相夫教子,憑什麼給我這樣的下場?”

劉繼初看著她,雙目空洞,唉聲道:“如今我也不抓你了,人這一生,富貴在天,功名與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天下無敵更是一場年少輕狂的夢,我遊戲官場,混跡黑白兩道,聚斂財寶無數,到最後,不過是一顆被朝庭擺布的棋子,得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白汝歌悲聲道:“我才是顆無知的棋子,從頭到尾都在被利用。”她突然想到爹爹,心中陡然跌落深淵,隻怕,爹爹將所有媒婆推卻門外,唯獨對易歲寒的提親十分滿意當即取婚,隻怕也是早有準備的。

劉繼初也不理她說些什麼,自顧自道:“當日你父白雲說我‘原是個聰明人,解散排天門卻是糊塗之舉’,我隻道他指的是,不該在他隱退之時同時解散,教三師弟、五師弟識出破綻,如今我才明白,他這話,是指朝庭啊,俗話說,狡兔三窟,我卻棄散我多年聚集的手下,解散排天門,自以為入了朝庭之門,便可……唉,棋子,誰是誰的棋子!”

劉繼初愴然一笑,一邊說一邊走:“你母親是我逼死的,如果不是我一路追擊,她可能不會死,孟小姐是無辜的,易江一家的慘劇也是我一手造成的罪孽,都是因為我的貪念,幾十條人命啊,一夜之間……我今日落到這個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白汝歌一把拉住他,問:“孟小姐,我的生身母親麼?你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劉繼初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大笑道:“怎麼死的?是被我逼死的!是被你的好爹爹親手殺死的!是因為生你而死的!你在一個血淋淋的家庭裏長大,十八年來你都沒有聞到血腥味嗎?”

白汝歌象是被人用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的捅在心窩上,然後慢慢的轉動,痛得不能呼吸,她朋膝一軟,坐在地上,鬢角滑下一串汗珠,劉繼初眼中的憐憫越發濃得化不開,他搖著頭,冷笑道:“白雲的死期也到了,他的雙手沾死鮮血,那些冤魂是不會放過他的,用不著我再橫插一手,他的下場也一定比我更慘,他這個十八年前的始作俑者,十八年後也會有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