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亦知今日是拚個魚死網破的時候,振奮起精神來,對孟歌痛下殺手,雖說是身負重傷,但拚起命來,孟歌仍是難以抵擋,漸漸的退了好幾步,好在白雲還在防著雪臨公主的人,這層層疊疊的湧過來,再看虛空道人、易歲寒與黑風雙煞都靜觀一旁,隨時可發起進攻,不免心中涼意陣陣。
弓箭手在放箭時怕誤傷孟歌,難免投鼠忌器,雪臨公主咬牙道:“寧可錯殺,不能放生。”得此命令,弓箭手肆無忌憚,立時箭聲嗖嗖,白雲雖揮袖如帳,擋落不少,倒底也中了幾隻,孟歌在深山學得如野獸般逃避的本事,但也不能盡躲,肩頭中了兩箭,虛空道人和易歲寒見狀,雙雙騰身撲上,分站孟歌左右,為她擊落來箭。
孟歌看也不看,伸手拔出肩頭兩箭,順手便扔在地上,仍與白雲拚來死去活來,若說孟歌殺了白雲,倒是為朝庭省了事,但是雪臨公主心高氣傲,又剛被劉承恩所棄,對“夫妻”情份尤其惱怒,見孟歌非要親手殺白雲,也來了氣,江湖亂黨,不如共誅,正要大聲下令“往死裏射擊”,易歲寒指劍躍來,朝她喝道:“雪臨公主!你殺白雲,悉聽尊便,若是再傷我嶽母,必與你追究!”
雪臨公主哪裏聽得一介草民這樣對她喝斥,秀目圓睜向易歲寒看過來,正對上易歲寒寒冷如冰的目光,一股凜然之氣下逼心底,當時就癡了,須臾,回過神來,黯然斂睫,擺手道:“弓箭手住手。”易歲寒朝她淡掃一眼,漠然回身,躍至孟歌身旁。
白雲趁機鬆口氣,以手撫傷,指尖鮮血如柱湧出,忍痛折去箭,大笑道:“混戰之機,雪臨亦奈我何?”
雪臨公主臉色一變,道:“聖上仁澤,本公主亦不能傷及無辜,白雲,雖不用弓箭手,你也一樣要死。”弓箭手退後,持械官兵又圍上來。
孟歌冷冷的看她一眼,毫不領情,仍是硬生生的吐出一句話:“我要親手殺了他。”雪臨公主大怒,這個醜嫗如此不知好歹!孟歌又冷眼看著易歲寒道:“你向我發誓,給梅兒幸福。”易歲寒一怔,心突的疼起來,沒有說話,虛空道人接言道:“孟小姐,無需發誓,歲寒亦能做到。”
孟歌搖搖頭,肩頭的傷口往向淌出血來,孟歌隨手摸了摸,摸了一手血,虛空道人道:“孟小姐,你先包紮一下傷口。”孟歌道:“不必包,在血流盡之前殺了他就行了。”虛空道人還要說話,孟歌冷冷的擺擺手,道:“五弟,梅兒流了好多血啊。”
虛空道人瞟了眼地上的暗紅的血跡,歎口氣道:“孟小姐放心,歲寒當保護梅兒周全。”孟歌驀然目光尖利起來,象兩柄利劍指著易歲寒,厲聲喝道:“我要你親口對我說。”
易歲寒抬眼直視孟歌,肅然道:“易歲寒向您發誓,讓梅兒幸福。”話剛落音,孟歌狂笑不止,良久,從胸口摸出一塊玉珮,放在易歲寒手裏,柔聲道:“十八年前,它就是你的。”易歲寒的心象是被一把匕首慢慢的割著,疼痛不已,他認出這是在京兆府外的樹林中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問他認不認識的那個玉珮,如果當時自己認出來……
易歲寒握著玉珮,眼睛微潤,虛空道人歎道:“孟小姐,你這是何苦。”孟歌悲聲道:“五弟,你是得道之人,你說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孟歌這十八年裏日夜念著兩件事,殺了白雲,看看梅兒,得歲寒重誓,梅兒這事已了,若再殺了白雲,此生亦無歡無懼。”似又想起一事,歎口氣,沒有說出來。
易歲寒道:“百靈平安,與孟臻一起,嶽母可放心。”孟歌眼睛一亮,喜道:“臻弟?好極。臻弟可好?”易歲寒點頭道:“很好。”孟歌目光柔和,綿聲歎口氣,目光悠長,不再問話。
孟歌轉過頭看向白雲,慢慢的向他走去,易歲寒攔住道:“嶽母,歲寒代您一戰。”孟歌看著他,突然溫柔的笑起來,伸手撫mo他的頭發,溫言道:“你隻要記得你剛才的誓言就行了,為了梅兒,你不必動手。”說著從他身邊走過。
易歲寒忽如窒息,她是要讓十八年前的血債從她這裏劃上結局,白雲畢竟是汝歌的父親,如果自己的手上沾有她父親的血,她的心會永遠留下一道疤,他突然明白,為何孟歌非要親手殺了他,為何三叔、五叔都會搶在自己前麵,因為他都想讓這仇恨結束在上一輩。
血從孟歌的肩頭流下,滲透了她背上的衣裳,單薄的背透著一股凜冽的冷意,那是一種死亡的氣息,易歲寒扭頭看虛空道人,虛空道人拍拍他的肩,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易歲寒潸然道:“五叔,您都理解她的心思是嗎?歲寒不忍心……”虛空道人意味深長的道:“這是她為自己選好的歸宿。”
易歲寒默默不語,虛空道人看出他的心思,道:“她若不敵,自有五叔。”低頭看著已死去的千杯不倒翁,道,“去陪著你三叔。”易歲寒點點頭,回到千杯不倒翁身邊,手卻暗暗的扣緊了劍柄,眼角緊盯著孟歌一步步走向白雲。
雪臨公主呆呆的看著他們對話,她是個官家小姐,養在深閨,所知不過是女誡與為國忠誠,哪裏接觸過江湖上的殺戮與恩怨,亦意識到自己不該強行介入到一樁血海深仇中,抬手示意官兵們退下,騰出一片空地來讓這對怨偶做最後的決戰。
孟歌從腳尖彈起腳邊官兵棄下的官刀,握在手中,站在白雲麵前,一語不發的盯著他,十八年了,就為這一刻!白雲亦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走近,兩人目光相接,往事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