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雷雨交加的一夜過後,天氣放晴。
而之前所有的一切,也仿佛被這場大雨衝刷的幹幹淨淨,了無痕跡。
東亞會的黑道教父趙宇忻在八月二十四號祭拜完母親的墓地後,在家中休息了一周的時間,然後應新婚妻子張薇兒的要求乘機飛往南非。
東亞會內的一切事物,由顧璋暫代處理。
這是外界所知道的消息,東亞會內部一切風平浪靜,井然有序。
外人不知道的是,趙家老宅內,在風雨飄搖的那一夜,被肢解的下人共有十四位,隨後借故活埋了一大幫當時負責看守在別墅周圍的護衛,整整兩個小組,算起來共一百個大活人,全部被拉大深山活埋。
據老先生趙振武當晚的回憶,那一夜的趙宇忻像是一頭被關在鐵籠內饑餓已久的野獸,猛地被掙脫出籠外後就開始使用最原始、最獸性的方式,傷害了靠近他身邊的所有人,直到最後筋疲力盡的時候才肯罷手,獨自躲在無人的角落舔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當晚,派出去了很多的人手,都沒能將苗旭的屍體找到,趙澤被捉回去後,什麼話也不說,即便是說話了也是答非所問。審他的時候,他隻是回答“我後來被人打暈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審問多次無果,加上趙振文不顧自己這個“叔叔”的身份和顏麵跪在趙宇忻麵前力保兒子的性命,趙宇忻隻能將趙澤放出。
用老先生當時勸解的話來說就是:不要為了一個已經死掉的女人而殺害自己的兄弟。
趙宇忻再聽到這話後隻是冷笑,其他什麼話也沒講。
那夜過後,趙宇忻似乎將什麼事都忘了,他一身西裝從容出門,白淨的麵容上噙著優雅自信,無懈可擊的微笑,明明昨晚已經陷入瘋狂、精神崩潰的他,在短短一晚上的時間裏就能恢複以往的沉穩和冷靜,直至登機飛往南非的時候他臉上的微笑一直不曾變過,就好像之前的那些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在那之後,跟隨在趙宇忻身邊的每一個下屬、親信抑或是護衛,都沒有一個人敢提起苗旭,甚至在私下裏都不敢提及有關“苗”、“旭”這兩個字眼。
苗旭這個清秀高挑的女子,帶著與生俱來的柔弱和倔勁來到這裏,像是一股暖陽般照射進趙家,照射進趙宇忻心裏,而今果真如同陽光一般,看似觸手可及,一旦試圖握緊就立即消逝,虛無冰冷,剩下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人事變遷,兩個月後。
正值十月份,在老撾這個地方恰好是一年之中雨水最旺的月份。
老撾地處東南亞地區,是一個位於中南半島北部的內陸國家,北鄰中國,南接柬埔寨,東靠越南,至西北可達緬甸,至西南可去泰國。
在老撾的首都——“萬象”這兒地方,由於國土麵積少,這裏的房屋則是寸土寸金,房價一直居高不下。
在這樣土地麵積匱乏價高的情況下,居然還是有人能在首都郊區附近製備豪宅別墅,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在郊區以南的方向,在半山腰處修建著一座近乎法國老式的宮廷城堡的建築,隻不過占地麵積沒有真正的城堡那樣宏大,卻也修建精良,巧奪天工。因為修在半山腰的地方,所以除了城堡的頂端閣樓露了出來,其他部分均被山上的樹木遮擋,隱藏了起來。而露出來的那一截屋頂長上了一層嫩綠的苔蘚,不仔細辨別也極難在滿目翠綠的樹林中發現城堡。
有個瘦弱的身影正站在城堡四麵透風的露台上,纖細的手臂扶著雕花石欄,抬起頭望著此刻陰霾一片的天空。
天氣隻要稍稍有變動,這裏就會起風。
看這樣子,再過不久就要下雨了。
說真的,她討厭雨天。
就在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天空的時候,在露台出現了另一個男人的身影,來人穿著黑色的風衣,又在風衣外麵罩著一層深紫色的披風,披風質地輕盈,風稍稍一吹,披風就會被卷起,露出那人穿著的白色馬靴。
“不是已經把行程定好,說是今天要出去嗎?都現在了怎麼還不走?”男人走到她身後,說話氣息平穩,淡然地問著。
“恩,不急,我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走。”聞言,一直扶著雕花石欄的女子終於轉過頭,露出一張漂亮的臉,雙眉細長,眉峰舒緩,一雙黝黑的眸子亮如墨玉,目光如炬,明眸轉動之間顧盼生輝,粉嫩的唇潤澤飽滿,唇角微微揚起,似乎是噙著一絲淺淺地笑容。這是一張很是清秀的臉,倘若刻意去用來討好男人,也會傾倒一方。
許是經曆了太多,在她清明的眼眸深處,有著一處常人難以察覺到得深沉,就好像是一湖望不到底的潭水。
“那就動身吧,我在大廳等你。”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不用刻意的溫柔,說出來的話語就已經讓人感覺舒心。他全身都裹在風衣裏,就連臉部也刻意用一塊黑色的圍巾遮擋起來,圍巾纏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留下一對微棕色的眼睛溫文地望著她。
“對了。”男人正要走,突然頓住身子,補充了一句,“苗旭,你身體不好,以後來露台記得多穿件衣服,你生起病來,好的很慢。”
“夜盡,都兩個月了,你還是不肯卸下你的麵具讓我看看嗎?”苗旭叫住男人,喊出他的名字——夜盡。
的確,苗旭沒死。
從她找到趙澤,說出“帶我的屍體離開”這句話開始,她的計劃就已經開始,再到後來她吃下曼陀羅種子而中毒的時候,她躺在顧張懷裏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她自導自演。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們家就種植了曼陀羅花,曼陀羅的藥性和毒性她在清楚不過,之後再老宅又進一步詢問過園藝師獲得了更加準確的資料。
曼陀羅本身就是一種麻醉藥,她吃下去的那些分量不會讓人死,會讓人全身性深度麻醉,呼吸、血壓、脈搏都會降到最低,如果不用專業的心跳顯示器來檢測,很難察覺到她是假死。
她這樣不遺餘力,機關算計的安排,其目的,就是為了詐死,好騙過所有人,隻有她死了,才能離開趙宇忻,離開趙家。
可是,讓她真的去死她已經做不到。在知道冷駿死亡消息的那會兒,她衝動,一心想著下去找冷駿,可是等她冷靜下來之後,她還是覺得活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