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幻滅 (上)(2 / 3)

等我走出老遠偶然回頭,身後跟著我的人竟然蹲在我剛才駐足的地方,看那動作,正在把沙土往囊裏摟。

難道他們還以為這沙土裏有什麼玄機?

越走眼前越平緩,天色陰著,遠處的天際與黃沙似乎連成了一線,這樣展眼一望,竟然分不來哪裏是天,哪裏是地,蒼茫一片,顯得孤寂而空曠。

當時我在這兒尋找火蠍,等了不短的日子,每天出去四處打聽,還在集上尋覓了多日,都沒有消息。

現在雖然看著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可是……終究是假的,因為姚自勝已經不會再活過來,他不會再出現在這裏。

火蠍生就火毒,十分罕有。我那時候在集市上雖然不曾找到火蠍,但卻聽一個賣藥材的人說起一件舊事。他的父親就是在找蛇蛻的時候被一隻蠍子咬死的,他當時情急把那隻蠍子拍得稀爛,聽他的描述,那就是火蠍。但事隔多年,他已經不記得當時是在什麼地方遇到的火蠍了,隻有個模糊而大概的印象。

那裏就是被稱為魔鬼海的沙沼邊緣地帶。

我一路沒有停下朝那個方向走。魔鬼海離市集很遠,走了半日功夫,大漠上可以看出很遠,後頭跟著我的人也藏不住身形,索性也不藏了,再藏著他們也怕跟丟,幹脆現出身形來大大方方跟在我後頭。

魔鬼海是一片流沙沼,成因不知,附近百十裏地都沒有人煙。這片沙沼還會移動,不過怎麼移還是不會移開這片地方。

我十分小心,接近魔鬼海之後,不知道哪一步就會陷入流沙。到時候越掙紮陷得越深,最後在流沙中沒頂,被吞噬得無聲無息,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我撿了一根細竿棒在前麵探路,一步步往裏走。

沒走多遠,身後突然傳來驚呼聲。

我轉過頭來,跟著我的幾個人裏,有一個陷入了沙裏,正在拚命掙紮。他的同伴費了很大力氣,也沒能把他拖出來,反而看著他越陷越深,最後為了自保,不得不鬆開了手。

那個人下陷的速度很快,很快連最後一聲慘叫都消失在茫茫的沙海之中,四周重新歸於一片沉寂。

我掉轉頭接著向前走。

我身後的剩下的人也繼續沉默的跟著。

雖然這是幻陣,可是這個人應該是真的已經死去了。

有的幻術並不會致人於死,哪怕看到猛虎撲過來將自己咬噬至死,但是脫離幻術之後,隻象做了個惡夢,驚悸之餘,可能會小病一場。但是有的幻術不是,起碼眼前這個幻陣不是。

死了就是死了,不會再有生機。

繞過前麵的沙丘,遠遠的能看到前方有一片棘草,還有亂石堆疊。

我停下腳步,望著前方荒涼的景象。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要黑了,四周變得昏暗。

火蠍這種東西就是晝伏夜出的,它們的巢穴在很深的沙地之下,白天不可能找到它們的蹤跡。

我攤開掌心,一縷淡淡的白色光煙從掌心逸出,凝結成團,幻真珠就在光煙中漸漸清晰。

幻真珠浮在我的臉前,它發出的亮光足以替我照明。

蠍子吃飽一次,後麵許多天就可以不進食,但它們還得喝水。

沙漠裏的水源並不多,尤其是魔鬼沼這裏。

我曾經在這裏待了一個多月,都沒有發現火蠍的蹤跡。蠍子倒是見過不少,其間還捉到過一隻遍體通紅的罕見的毒蠍,可惜後來知道那也不是火蠍,白歡喜了一場。

就象我事先預料到的,這次尋找無功而返。

我持續在這裏尋找,連續許多天。而北劍閣的那些人也鍥而不舍的天天跟在我後頭。除了前兩天他們有人陷入了沙沼,後來他們也都小心起來了。但是日複一日,每天我做的事都毫無變化,他們的主子終於也沉不住氣了。

這樣整天坐在屋子裏頭等待,其實也是一種難熬的折磨。

我早發現文飛和越彤跟在我的後頭,而不再是他們手下那些嘍羅。

這天的天氣不好,天色陰沉沉的,刮的風也冷,枯草敗葉打著旋兒從眼前飄過,好險沒迷了眼。

這種天氣也許火蠍不會出來,它們雖然穴居於地底,可是對天氣的敏感程度卻極高。魔鬼海這鬼地方天氣真說不準,有時候一兩年一滴雨水都沒有,有時候卻可以連下三天三夜的暴雨,狂風會把人和駝馬都吹到天上去。

我躲在兩塊緊挨的巨石後頭避風,天變得好快,剛才灰蒙蒙的天際象是陡然被潑了一盆濃墨,黑壓壓的厚厚的雲象是要砸落下來。風越來越大,我朝石隙裏又縮了縮。

身邊傳來聲響。

文飛與越彤抓著岩石的邊緣,也擠了過來。狂風大作,那聲音就象雷聲轟鳴。這夫妻倆大概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再也顧不上他們虛偽有禮的假麵具,文飛還探頭朝外看,越彤已經學我一樣,用衣裳把頭臉都包裹住。

暴風來了。

沒有經曆過的人永遠無法想象這是什麼樣的情景。整個天地都在震動搖晃,所有的感官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聽覺,視覺,嗅覺……全都不複存在。

仿佛下一刻整個人就會被碾成齏粉。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聲比剛才稍弱,我勉強把眼睛睜開條縫,外麵還是一片昏天黑地,什麼都看不見。

文飛與越彤兩個竟然跟我緊緊的擠在一起。

真是荒唐,一天之前跟我說我會同這對夫妻如此親密的緊挨著,毫無間隙,我一定不信。

越彤也睜開了眼睛,在昏暗中她眼睛裏全是恐懼,完全失去了平時鎮定從容的神采。

不知道什麼東西被大風刮了過來,重重的砸在離我們不遠的沙地上,掀起的沙礫幾乎把我們全身都掩沒。

但颶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來得快,去得也這樣快。

我撥開身周的沙子,又掏耳朵又打噴嚏。文飛和越彤兩個也狼狽不堪的從沙子裏把自己給挖出來,兩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簡直象是兩個沙土捏出來的人,本來的風采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