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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了,空氣清爽,物象動人。

吃過午飯,嘉寶帶宋父宋母去公園散步,她走在中間,左右手挎住兩位老人,一路指指點點,有說有笑。

他們相處得那麼融洽,真是奇跡。

街邊小攤上有人在叫賣桂花餅,香氣隨著微微秋風飄散開來。

宋母的眼睛隻要在攤上停留幾秒,嘉寶已經心領神會,跑過去買餅。

她沒有聽見二老的對話。

宋母舒心地歎一口氣,說:“原來以為是個害人精,沒有想到,仁誠真正好眼光。”

宋父對這個未來的兒媳早已經打了100分,之前的那些怨念已一筆勾銷,聽到老伴這樣說,爽朗地笑起來:“養個女兒,也不見得這麼懂事貼心。”

“除了命運坎坷,簡直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可是,命運坎坷也不是她的錯。”

“說的是。”

宋母再加一句:“貌美又聰敏過人,這樣的資質竟然不虛榮。”

那邊的嘉寶手裏捧了桂花餅,滿心歡喜要孝敬老人。不期然,卻在半路中被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截住。

那人摘下墨鏡,露出真麵貌來:“夏嘉寶,別來無恙?”

嘉寶定睛一看,一顆心咚一聲跌落在腳底。

沒有想到那個人的記性這麼好,隔了這麼多歲月,身邊早已經舊人換新人了。為何偏偏對她執迷不悟?她和他又沒有深仇大恨?

嘉寶突然無限淒涼,力氣盡失:“怎麼,你是來拿人質的嗎?我真低估了喬雲生的記憶力。”

那人倒也幽默,說一句:“為什麼你不能將這種長久的記憶力理解成癡情。”

嘉寶牽動嘴角:“對不起,我沒有那麼自信。”

那人又說:“你們總是不相信,黑老大也可以對一個女人有真情。”

嗬。

嘉寶差點笑出聲來。

同樣講的是真情,喬雲生殘酷地逼迫她,要她向他臣服。可是,宋仁誠傾盡所有,甚至自己的後半生,為了給她自由身。

她聽見那人又說:“嘉寶,這一次我來,並不是奉喬雲生命令。”

嘉寶微微吃驚,看住他:“難道我們之間還有私事?”

那人不自然笑笑:“嘉寶,喬雲生現在需要你,”他緩一緩,繼續說,“喬雲生被仇家追殺,身上中了兩顆子彈,現在整個人昏迷不醒,醫生說,能不能存活,全看個人的求生意念。”

嘉寶又是一驚。

“他的妻女都遠離他,不肯來看她,怕惹事上身。我知道,他一直放不下你。”

聽到這裏,嘉寶深深歎息一聲,她可憐喬雲生。

說到底,喬雲生是她的恩人。

後來的恨意是因為他逼迫她,手段殘忍。

在一個偏僻陌生的地方,嘉寶又看見了喬雲生。

隻是,這一次,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啊。

曾經那麼威風凜凜的人啊。

現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喬雲生和普通40多歲的中年人沒有任何區別。

不對,有區別。

別人大抵是妻兒環繞,而他卻孤零零一個人。

除了門口站著的兩個墨鏡人。

這個時候,嘉寶一心隻想喬雲生能好轉。

她坐下來,握著她的手,絮絮叨叨和他說往事。

“雲生,你記得嗎?那一年,我哥哥被人討債追殺,我被債務所逼,走投無路,是你,拔刀相助,救了我,我去向你道謝,你當時從座位上一躍而起,走到我前麵,盯著我的眼睛說了一句話‘我從你的眼睛裏看見了我自己,你是個好姑娘’。”

往事一點一點湧上心頭,嘉寶感慨萬千。

“後來,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時光我永遠也忘不掉。記得嗎?那一次在希臘,我們參加遠足活動,全程200公裏的路程,我以為是20公裏,沒有任何準備,結果天下暴雨,我們甚至連帳篷都沒有,兩個人淋雨,渾身發抖,你抱著我說,如果今天我們一起死在這裏,倒是心甘情願,可我當時大聲叫喚:‘不不不,我不能死,我還沒有證明自己。’”

嘉寶傷感至極,眼淚緩緩落下。

“雲生,你曾經也問過我:人生,有沒有重新來過一說。我回答你:有的,一定有的。可是,你搖搖頭說:你太小,還不懂,有些事情做了就沒有回頭路。當時,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可是,現在,我想說:你看看,夏嘉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