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未來的往事
她微微一笑說:“你倒是很有想象力,我不是九尾狐狸。我來自未來,來自二零八七年的世界。我是那個時代最先進的機器人,同時又是那個時代最優秀的人類基因組合體,我是兩者最精良的結合體,我是獨一無二的。我希望你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人。”
又是春暖花開,一派生機盎然,一切平安無事。
我和洪安兒坐在陽台上,喝著香濃的咖啡閑聊。陽台上有她種的迎春花,這時候開得正豔,襯托著洪安兒的如花笑靨,正是兩相輝映,春光絢爛。
我突發奇想,問她:“白雪公主,你說什麼樣的結局最好?”
她訝異地問:“什麼結局最好?沒頭沒腦的,我不懂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了一下,那些美好的故事總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毫無例外。比如白雪公主的故事,王子在森林裏找到了白雪公主,吻了她一下,白雪公主醒了過來,書裏說,從此,公主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你說說看,他們過的是什麼樣的幸福生活?”
洪安兒失笑說:“我怎麼知道?書裏又沒有說。”
我意猶未盡地說:“比如範蠡和西施,他們後來泛舟西湖,又浪漫又美滿。再比如說神雕俠侶,楊過和小龍女,書裏說他們後來雲遊四方,雙棲雙飛,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然也是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但不知道是怎麼樣一種幸福法?”
她笑說:“你怎麼這麼好奇?”
我說:“我曾經幻想過,那時候我們搶了那幫家夥的不義之財,我們就到那個小村建一所學校,你來當校長,我來教書,從此雙棲雙飛,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也是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嗎?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很美滿的結局?”
洪安兒啞然失笑,說:“隻怕那不是一個結局,也許隻是一個開始。不過你的想象力我挺佩服的。”
我說:“就是嘛,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問你什麼樣的結局最好,其實我是想問,有沒有這樣的結局?比如說,楊過和小龍女雖然武功高強,恩恩愛愛,誰也奈何不了他們,但說不定他們生了一個不肖子,惹出很多禍來,把他們氣個死去活來呢。”
洪安兒忍俊不禁,突然羞答答地問:“那我們以後要不要生個孩子?”
我趕緊說:“要,當然要,死去活來也要生。”
既然已經提到生孩子的事,我又多了一個心思,開始偶爾幻想著怎麼向洪安兒求婚。當然我一點都不著急,我和她都還很年輕,時間有的是,何況目前的日子過得很愜意,我並不急於改變什麼,結婚隻不過是一個儀式。盡管全世界人都注重儀式,中國人尤其注重,但那是以後的事。求婚應該是很浪漫的一件事,需要合適的時間、地點、情景和心情,欲速則不達而且無味,所以我隻是偶爾幻想一下,靜候溫馨浪漫、別出心裁的良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某次謝寶中攜了石慧娟前來做客。寒暄之後,洪安兒問:“你們前年不是就說去年要結婚了嗎?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怎麼等到現在也沒什麼動靜?我等著喝你們的喜酒,脖子都等長了。”石慧娟白了謝寶中一眼說:“還不是因為他?等等等,等到房價又漲了,還是買不成,氣死我了,今年無論如何都要結婚了。”謝寶中說:“好好,都聽你的。”石慧娟轉頭問洪安兒:“你們怎麼樣?有沒有打算?”洪安兒麵帶羞澀地說:“這個,我們還沒來得及商量,商量商量再說。”等他們道別出了門,洪安兒眼波流動喜滋滋地望著我說:“我們不如跟他們一起結婚,湊湊熱鬧,你說怎麼樣?”
鬧了半天,這問題竟然由她先提了出來。我痛失了浪漫的求婚良機,扼腕不已,深刻體會到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無奈。隻好訕訕然說:“也好,也好,挺不錯,我求之不得。”
之後我們扼要做了些打算,大體是如果謝寶中他們方便,時間就定在秋天吧,秋高氣爽,陽光燦爛,人也精神一點。先在這裏舉行一場婚禮,再回到我家鄉請親人、朋友再熱鬧一次,如此一來,“從此就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生活又有了新的憧憬,多好,甜蜜中帶著爽朗的希冀。
兵法雲:備周則意怠。摩拳擦掌等不到對手,時間長了,自然就鬆懈了下來。轉眼暮春初夏,萬物生機勃勃。
某天上午我見完附近一位客戶,因路途甚近,就以步代車,走路回公司,權當散步。
我正提著公文包走在回公司的路上。突然一輛麵包車疾馳而至,在我麵前驟然停下。來不及反應,車上就衝出幾名彪形大漢,一擁而上,根本不讓我有施展“上來就是一巴掌”的機會,將我簇擁著推進車裏。我勃然大怒道:“你們幹什麼?!”
“閉嘴!”“老實點!”“勁兒還挺大的。”“小子,再動就揍死你!”車裏眾人七嘴八舌,同時七手八腳將我按倒在座椅上。汽車飛馳而去。我拚命掙紮,徒勞無功,頭上身上還挨了幾下,隻好忍氣吞聲停止反抗,深悔自己學藝不精。
一個小子掏出我口袋裏的手機遞給前座的另一個小子,那小子撥打起電話:“你是Angel嗎?聽著,你的白麵書生在我們手裏,不準報警,你馬上出來,記住帶上記憶芯片,沿著南郊大道過來,十分鍾後我再告訴你怎麼走……”我狂喊:“安兒,不要來!報警!”同時奮勇扭動身體,終於脫出一隻右手,一把抓住眼前一人的頭發奮力一扯,那小子大叫一聲,一頭撞在另一人的臉上。被撞那人惱羞成怒,從腰間拔出一把黑糊糊的手槍頂著我的頭喝道:“再動打死你!”我大呼:“安兒,他們有槍,別過來!趕快報警!”那小子手一揮,用槍托重重擊打在我的頭上,我眼前一黑,意識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
似乎有什麼劈劈啪啪的聲音在耳邊斷斷續續,時大時小。是樓上那家人還在裝修嗎?見鬼,半夜三更裝什麼修,也不讓人睡個好覺。頭痛欲裂,明天還要去遞簡曆、麵試、找工作呢。我心裏暗罵,迷迷糊糊,極力想讓自己重新入睡。乒乒乓乓,聲音連綿不斷,真他媽的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真不讓人活了。我嘟噥著想拉起被子蓋住頭,可是手一點也動彈不了。我努力睜開眼睛,一時稀裏糊塗,如墜雲霧。眼前的景象讓我瞠目結舌,不知身在何處。我掙紮了一下想叫出聲來,隻聽見嗚嗚幾下沉悶的聲響,掙紮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我的手被反綁在背後,嘴巴被什麼貼住了。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但還是看得出來,這裏似乎是一間什麼倉庫,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五六個人,哼哼哈哈爬不起來,看樣子受傷甚重。不用說,全是給洪安兒料理的。一個小子用槍指著我的頭,洪安兒依稀站在十幾米開外,手裏也拿著一把槍,神色冷峻,簡直麵無表情。
“把槍放下,否則我殺了他。”那小子聲音發抖。
洪安兒一聲不吭,往前邁出了一步。
“不要過來,把槍放下……我要開槍了。”連我也聽得出來,那小子已經色厲內荏,看樣子剛才洪安兒將他的同夥打得落花流水。
“好,我放下槍,你不要傷害他。”洪安兒冷冷地說,緩緩將手槍扔在地上。
那小子立馬將槍口對準洪安兒,大聲說:“將芯片拿出來!”
洪安兒神色木然說:“什麼芯片?我沒有芯片,你放下槍。”說著往前又走了一步。
那小子渾身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手一抖,砰一聲響,慌慌張張開了一槍。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洪安兒側身一閃,居然躲開了子彈,身形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那小子飛身急速撲來。那小子大吃一驚,又開了一槍,洪安兒側身一滑一閃避開,那小子目瞪口呆,如見鬼魅,狂叫一聲。洪安兒已經搭上那小子拿槍的右手哢嚓一聲扭斷,雙手抓起那小子褲腰帶將他整個高舉過頭,往門口方向甩去。
這幾下匪夷所思,連我都瞠目結舌。地上一夥人見她這等威勢,嚇得屁滾尿流,或一瘸一拐,或手腳並用,或連滾帶爬,往門口逃竄。洪安兒撕開貼住我嘴巴的膠布,一邊說:“你沒事吧?”一邊俯身解開我身後捆綁的繩索。我見她臉色蒼白,聲音也與平時大不相同,似乎空空洞洞毫無生氣,不禁擔心地問:“我沒事,你怎麼啦?受傷了嗎?”突然眼角餘光似乎瞥見門口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洪安兒,無暇思索,我大喝一聲:“小心!”翻身擋在她身前,想將她抱住抵擋子彈。便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間,我突然感到一股大力將我卷上半空,整個人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我的眼前是一個急速旋轉的世界。這情形就如上次車禍的刹那所發生的一般無異,隻不過這次我撞上了牆,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聲。我掉了下來,聽到砰一聲槍響,然後看到了洪安兒匪夷所思地飛簷走壁,她翻身踏著另一麵牆,側身飛奔數步,手一揚,一件什麼東西從她手中急速激飛出去,直打在放冷槍的那家夥臉上,那家夥狂叫一聲,捂著臉與其他同夥狼狽逃竄而去。
洪安兒顧不得追趕,趕緊過來察看我的傷勢。我說:“我沒事,你不要緊吧?”隻見她臉色慘白,渾身微微發抖,咬牙頓坐在地上,神情委頓。我大吃一驚,起身想扶她起來。她有氣無力地道:“快去看看他們走了沒有。”
我趕緊跑到門口張望,這夥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門前地上一串鑰匙,正是剛才洪安兒打在放冷槍那家夥臉上的東西。
我拾起鑰匙,急忙奔到洪安兒身前察看她的傷勢,心想莫非她受了槍傷,否則為何這般情形?
洪安兒身上並沒有槍傷,連皮也沒有擦傷一塊。隻是此時她抖得更厲害了,麵無血色,目光呆滯,連坐都坐不穩,斜靠在牆壁上,似乎連呼吸都很微弱,怔怔地望著我說不出話。我大吃一驚,驚慌失措,趕緊將她抱在懷裏,隻覺懷中一片冰涼,我魂不附體,顫聲說:“安兒,你怎麼啦?不要嚇我。”
“太陽……我冷……快……”她斷斷續續地說。
腦海中靈光一閃,我記起了跟她第一次相遇的情形,那時候她也是這樣。顧不得多想,我趕緊將她抱起,向門外狂奔而去。
外麵和風吹拂,陽光燦爛。我將她抱到一塊平坦的向陽之處,輕輕放下,讓她平躺著。她的嘴角輕輕扯動一下,想擠出一絲笑容,我說:“你躺著別說話。”說完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我望著她,心中默默祈禱。二郎真君,請不要把她帶走,太陽神,請趕快給她能量,就像上次一樣,她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