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陌生人之暖 幸福的“釘子戶”
一
馬鳴在紐約讀完建築學的研究生後，被導師推薦給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做項目助理。正巧他們公司要在郊區一個小鎮開發一塊區域建一片大廈，於是馬鳴便跟著他的頂頭上司，也就是項目的主管斯坦利忙活起這件事來。
要開發的區域是一個住戶和商戶比較集中的地方，經過將近一年的動員，除了一個叫尼克的人，其他人都已經陸續搬離了原來的住地。這天，斯坦利交給了馬鳴一份資料：“鳴，這就是那個拒絕搬遷的尼克的資料！”
馬鳴詳細看了起來。這個叫尼克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他所居住的房子建於上世紀初，是一個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兩層小樓。根據政府評估機構的測評，尼克的房子破舊不堪，隻值一萬美元左右，而其所在的地皮也差不多隻值十萬美元。開發商給尼克的報價是二十萬美元，被尼克拒絕後，又陸續提高到五十萬美元，尼克還是不同意搬走。
馬鳴好奇地問：“他為什麼不搬走呢？是嫌錢少嗎？”斯坦利搖搖頭：“也許是因為錢，也許不是。以前都是我的下屬去和這些居民打交道的，他們說尼克是個古怪的老頭，他從來不讓他們進屋，隻是在門口衝著他們說他就喜歡住在這裏，就是不搬。噢，對了，聽說他二樓的房間即使在白天也掛著窗簾，我在想，也許這棟房屋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一個小時候後，馬鳴和斯坦利到了尼克的家，隻見周圍一片殘垣斷臂，隻有尼克這座二層小樓孤零零地立在那，抬頭看去，二樓的窗戶果然掛著厚厚的窗簾。門鈴響了好久，尼克才來開門，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矮小瘦弱，眼睛微睜，臉色陰暗。
“你們又是來勸我的？我再說一遍，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搬，不搬，就是不搬，知道了吧！”說著他就要關門。斯坦利卻一把頂住了門：“尼克，現在我們不說搬家的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你的臉色很難看！”
尼克露出倔強的表情：“先生你說對了，我生病了，很不舒服，但是這件事與你無關！”說著又是要關門。斯坦利又製止了他：“不管怎麼樣，以我的經驗，你現在應該馬上去醫院！”尼克幾乎是麵帶嘲諷了：“去醫院？離這裏最近的醫院不是也被你們給拆了嗎？”斯坦利想都沒想，把車鑰匙交給馬鳴，說：“鳴，一會我還有事，你帶尼克去鎮醫院看病！”
尼克看來是真的很難受，他猶豫了再三，鎖好了房子後還是上了馬鳴的車。在車上，他對馬鳴說：“即使那位先生對我再好我也不會搬走！”馬鳴本想再勸勸尼克，可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一些看過的國內新聞，他現在也搞不明白，斯坦利讓自己送尼克去醫院，究竟是因為同情這個老人，還是他另有目的，換句話說，尼克從醫院回來後，他的房子是不是還能保持原樣地立在原地呢？
馬鳴雖然已經幾年沒回國了，可也一直關注著國內的新聞，他知道國內近幾年在拆遷方麵出了很多問題，有的野蠻拆遷的方式讓人發指，比如在“釘子戶”旁邊放炮，把“釘子戶”的房子間接震倒；還有的趁“釘子戶”出去買東西的短暫時間直接就把房子推倒等等。他不知道，他的美國上司麵對這種“釘子戶”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尼克隻是病毒引起的感冒，送尼克回到他的房子時，天色都快暗了，遠遠的，就看見了尼克的房子，馬鳴想，看來斯坦利走的是溫情路線，他一定知道中國的那句俗語：隻要工夫深，鐵杵磨成針。隻是這根針什麼時候才能磨成呢？本來還有點替尼克擔心遭遇強拆的馬鳴，現在反倒擔心起斯坦利會不會按時完成工作了。
二
兩天後馬鳴再和斯坦利去看尼克時，尼克已經明顯好多了，這次他讓馬鳴和斯坦利進了房子，可是並沒有讓他們久留的意思：“謝謝你們送我去醫院，可我還是不會搬走，你們就不要打我的主意了。”
斯坦利說：“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已經決定把補償金一次性提到一百萬美元，這將是最終結果。你不覺得一百萬美元對這棟房子來說已經是天方夜譚了嗎？”尼克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好像一百萬美元和一百美元沒有什麼區別：“可能我以前忘了和你們說了，我沒有孩子，妻子十年前也去見了上帝，你們說我要那些錢做什麼呢？我隻想守在這棟房子裏，有一天安安靜靜地去天堂找我的妻子！”
斯坦利沉思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房子的二樓：“那好，我們把錢放到一邊，我可以到二樓看一下嗎？”尼克一聽二樓，表情立刻變得雜起來，眼睛有些溫柔又有些懷疑：“你到二樓要幹什麼？”斯坦利說：“我隻想看看房子的結構！”尼克堅決地搖搖頭：“不可以。那是我的私人場所，我不允許你是不能上去的。”斯坦利隻有收回已經上了一級台階的腳：“我尊重你的意願，隻是一百萬美元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尼克搖搖頭。斯坦利和馬鳴隻好走出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