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再見的旅行 第二章 大連:我在薔薇宿遇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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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臨夏。我經常在唇間念的名字。這名字看上去給人小情小調的感覺,而她的博客名,更是充滿著浪漫氣息,薔薇宿。
辭職後,我應朋友之邀去了大連,給朋友的“宜設家”裝潢公司做室內設計。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工作。畢業三年來,我最大的理想是賺錢買個大房子,我會為自己設計出最適合我的樣子來。蘇慧妍就是在聽了我的這個偉大理想時,鼓勵我辭職。我與慧妍的相識就像命運安排好的一出戲,毫無懸念。她是我原裝飾公司老板的一門遠房親戚,大學臨畢業時來公司實習,我們交往並不多,但我卻陷入與她戀愛的境地,這或多或少也是因為我沒有反對的緣故,有點半推半就的意味。
來大連,其實最大的動機,是離開慧妍。可是沒想到的是,慧妍早早收拾好行禮,執意跟我一起離開。她說,她要去大連享受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好時光。
在大連這個無邊風情的海濱都市裏,我被朋友安排住在離俄羅斯風情街不遠的一個歐式建築的宅子裏。宅子其實是三層小別墅,是朋友祖上傳下來的,也是朋友會客的地方。慧妍在來的第一天晚上,就拉著我去風情街。在這個具有異域風情,令人眼花繚亂的街道裏,慧妍有些忘乎所以。自然要去酒吧,當晚,她搖搖晃晃地走在夜色裏得意地說:“剛才那俄羅斯帥哥很豔一直在迷惑我,看見沒?可我眼中隻有你,你感動不?”我不無好氣地說:“那你不真是浪費了好時光?”她抬起手指著深藍的天空,說:“看,這麼一大片天空都屬於我們,要浪費,我也得和你一起浪費啊。”
在這個四月,我更愛去看大連的薔薇。我讓朋友給慧妍找了份工作,在一家文化公司做秘書,據說工作很清閑,也有趣,慧妍當場同意了。這正中我下懷,如此以來,我就有大把自己的時間了。
在淺水灣客棧門前那棵薔薇樹下,我可以消磨一下午的時光。其實,那不是真的薔薇樹,而是一棵柳樹。有人叫它是玫瑰樹,我不喜歡。玫瑰沒有這樣輕舞的身姿,可以攀著樹攀著牆。它是薔薇,隻有薔薇才能像蝴蝶一樣輕盈如夢地攀上一整棵樹。
在我的印象裏,大連的標簽不過是“大海”“陽光”“風情”,是一個內心充滿迷離色彩的老少女,原來不僅僅是這樣的。閑逛中我發現,大連到處是薔薇,這裏簡直就是薔薇的海洋。在寺兒溝那些老市民的宅子前多是紅色豐盈的薔薇,開得很招搖;一些置身居民區的草根咖啡屋或小酒吧門口也常有老藤薔薇,花多是素白色調,透著股清高;而高檔別墅門口攀著一牆的,則是平時少見的黃,朵小,迎著風,像一隻隻飛舞的蝴蝶。這讓我感覺,大連像用古詩詞建造而成的,充滿著詩情畫意。我開始莫名地喜歡上薔薇了,並且設想在我的裝飾設計裏加上薔薇這一元素。
剛來的半個月,朋友沒給我任何工作,倒是慧妍不斷地糾纏我晚上陪她玩,我以各種借口推辭著。每天我像個過客一樣,在別人的巷弄裏穿過,但我並不太了解,生活在這裏的人,他們都在想什麼,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
想要看別人的生活,自然要去看博客。就這樣,我“認識”了潭臨夏。
確切地說,我隻看了她的一篇博客就被吸引住。那篇博客的標題是“時間太瘦”,內容是一組照片。照片裏的女子穿著一襲淡綠色的紗做的分身裙,如寫意畫,簡單的幾筆構勒,襯托著她清瘦的身姿。那綠又像要從畫中掉下來的感覺,疏朗中有一股侵入骨頭的沁涼。她在博客裏說,這是她閑來好事,在養著一株薔薇花的窗前,裁剪,縫製。她的表情如黃昏裏升起的薄霧,而她的身影則如掉進水裏的花朵,有一種清冽的惆悵感。
因為搞設計,我對色彩與結構很敏感,所以潭臨夏的這組照片,在第一眼裏就吸引了我。幾天的時間裏,我一直在想這組叫“時間太瘦”的照片,她讓我感覺心裏開了一扇窗口,薔薇花靜靜地開著。
2
我已經在“薔薇宿”裏潛水了兩個多星期,潭臨夏每有新內容更新,我幾乎是第一時間去讀。有時她好幾天沒更新,我就有點悵然若失,甚至不停地刷新頁麵。
在這個過程中,除了知道她的模樣外,我對潭臨夏的了解依然少得可憐。連她做什麼工作也不知道。她的每篇博客都像精雕細琢的宋詞一樣,婉約清麗,隻記錄她內心的點滴。但她的一些喜歡,我倒是收集了不少。
比如她偶爾喜歡抽煙,她有一幅在夜裏抽煙的照片,下麵有一句話:愛情,其實是一件相當寂寞的事,就如夾在指間的那根香煙。男人抽煙是一種習慣,一種自然,隨手就會夾起,女人抽煙卻是一種心態,一種意境,在極少的時間和空間才會拿起。
我不抽煙,但我卻喜歡上這個偶爾抽煙的小情調女人。於是,在很深的夜裏,讀著她的博客,我也夾起了一支煙,我在想她說的那種如指間香煙般的愛情。
一個本該與慧妍相聚的周末,我在電話裏用手頭有工作來搪塞。慧妍第一次有些怨責,說上個星期去看我時,我就心不在焉的,這次又不陪她逛。我不想和她有爭執,就安慰她,她無奈隻好委屈地說要陪我去尋找靈感。
我無意中透露周末要去看一個雕塑,找找感覺。我看過那個雕塑的照片,很粗糙,是潭臨夏在博客裏記錄過的,在某條巷子裏。
周末一早我和慧妍一起去找那個雕塑。終於找到時,慧妍麵對雕塑時瞠目結舌,說這是什麼破玩意兒啊,它也能給你靈感?雕塑的結構元素僅是一張弓與弦,弦尾上有一縷寫意的頭發。我問慧妍說,你感覺它們像什麼。慧妍走上前,摸摸雕塑說,這麼舊了,真難看,跟個枯樹枝似的。
心一下子緊了,無言以對。隻好看著雕塑傷神。見我不語,慧妍說,那你覺得像什麼。還沒待我回答,她的手機響了,她對著手機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PART要搞,就搞大點嘛,反正“上帝”有錢,算是老板給員工的超值福利了吧,何況還有我們這些美女免費作陪呢!
下山的路上,我想起我沒告訴慧妍我看到雕塑的感覺,它真的如潭臨夏博客裏說的那樣:你不小心,把時間做成了弓,把眼神做成了弦,卻注定了我,是弓與弦上插翅難飛的曲子。
和慧妍進了烤魚館的時候,我還在想,潭臨夏真的是一支飄在我心口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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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潭臨夏博客上那句關於雕塑的話發給朋友看,他正在催我為他“宜設家”做的樣板酒吧設計方案,所以不無好氣地來了一句,什麼東西啊,搞得人一身雞皮疙瘩,你以前對這種小資東西沒興趣啊。我與他理論一番,比如室內設計必須學會欣賞小情小調,我現在開始喜歡了。他說那是因為你成天活得太理性了,缺少感情的放縱。
想想我跟潭臨夏的生活狀態真是不一樣,所以,她才可能這樣地吸引住我的視線。我的視線是那支弦,我想拉出她插翅難飛的曲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