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遲隨著昌耶到了乾元後殿前,這乾元後殿同君遲上一次所見有些不同,並沒有再被濃霧包裹,而是顯出了它的本來麵目。
這後殿前的院落裏也種著兩株梧桐樹,前院的梧桐正是枝繁葉茂之時,但這兩株梧桐居然在開花,梧桐花香味濃鬱,四處彌漫。
君遲記得梧桐花香是濃得嗆鼻子的,但這裏的花裏帶著一絲沉鬱之氣,倒不那麼嗆鼻子了。
昌耶真君對著殿中道,“師尊,君遲師弟已經出關,弟子帶他前來了。”
殿門這才緩緩打開了,昌耶真君帶著君遲進了大殿,進去後,發現大殿裏沒有人,昌耶真君愣了一下,又帶著君遲往旁邊的一間屋子裏去了。
君遲抬頭,看到寧封坐在裏麵的一張榻上,他並不是好好坐著,一條腿盤著,一條腿踩在了地上,而且,他沒穿鞋子。
對大部分男人來說,這個姿勢就是摳腳大漢的樣子了,但他長發披散,紫衣覆身,麵如冠玉,容貌如雕如塑,眼睛深邃,為淺淡的金色,眼眸的金色,更襯得他眼睫濃密漆黑,明明是好若好女的長相,卻無法讓任何人產生任何一點褻瀆的心思,他的神色端莊肅穆,宛若悲憫蒼生但又冷眼看著蒼生在水火中掙紮的神佛,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人間。
昌耶真君帶著君遲跪了下去,道,“弟子拜見師尊!”
君遲也不由自主匍匐在地,“弟子拜見師尊!”
寧封淡淡道,“起來吧。”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飄忽,君遲一邊隨著昌耶起身,一邊就突然想到,為什麼寧封說話總是這麼飄忽,聲音淡而且悠遠,但絕對不是漫不經心,反而讓人振聾發聵,他想,也許是因為寧封在遠處以真身說話嗎,而不是□?
君遲不敢確定,不知為何,修習了五合天元仙法之後,裏麵精妙絕倫的修行方法,還有那浩瀚如宇宙的有關天道和成就仙道的知識,以及對無數大千小千世界的分析,君遲雖然隻看了九牛一毛的內容,已然被其震撼住了,他無法再對寧封產生任何的不敬的思想。
即使此時寧封頂著君晏的模樣,他也無法將對君晏的那些任何一點感情放在寧封身上,因為君晏是他的弟弟,他可以親近他疼愛他,但寧封隻能用來膜拜。即使他知道寧封在很多方麵都不靠譜,但他也無法因為這些不靠譜而對寧封有任何一點輕忽了。
即使仙人也有弱點錯處孩子脾氣,但他依然是仙人。
君遲想,他對寧封的感覺,大約就是這樣的吧。
寧封目光轉向了君遲,君遲經過三年多的修行,已經和當初的形象大相徑庭,其實相貌上倒沒有變化,隻是人變白了,但容貌對寧封來說,並沒有什麼要緊,他也沒有注意君遲容貌上的變化,而是注意到了君遲氣質上的變化。
大約是明白了這世界的浩瀚,自己的渺小,上麵又有個大山一樣的師尊壓著他,讓他去追隨並且突破直到哪一天將他超過,所以君遲身上帶著一股蓬勃的向上的力量,像是一株在晨光中和朝露中挺拔的帶著勃勃生機的綠樹,他向著太陽,終有一天會頂著所有風雨長成參天大樹。
雖然如此,他卻並不浮躁,反而因為明白了以後的道途上有什麼等著他,這條路有多麼地長,需要他去做的事有多麼多,而他又一定會辦到,他自信沉穩從容悠遊。
他像是寧封孕育出的那塊五合仙石,乍一看,流光溢彩,但是仔細打量,他又是那般地樸實無華,但是再不斷地觀察,發現它是那般美麗,溫潤而力量強大,包容卻又強勢,還會隨著時光精進。
寧封的開天金瞳,金色流轉,查看了一番君遲的經脈丹田,然後,他對著君遲微頷首,道,“你這三年多,已然將丹田和經脈充盈起來了。當初你丹田裏的妖魔之嬰被封印,丹田和經脈中真元靈氣瞬息全無,要是一直枯竭下去,你以後將無法再修煉,但現在,你的丹田和經脈已經被靈氣真元充滿,丹田和經脈並無任何損傷,反而帶著勃勃生機,這是非常好的狀況。”
君遲聽他這麼說,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心想仙人果真是要不說話才能讓人敬畏,話一多就流俗了。之前他被封印妖魔之嬰的時候,寧封沒有和他說其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現在才來說,難道是以為事情過去了,他就不會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