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你給我閉嘴。”冷冷地將女兒上下掃了一遍,“哼,哼哼,幾年時光不見,想不到你一張嘴巴變得這麼利害。你敢教訓老子,你反了你呀?你既然把話講得這麼不堪,那好!你也就別怪老子我無情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女兒,我也不再是你父親,你的父親已經死了。”憤怒的一甩手,轉身揚長而去。
陳琳頓感天旋地轉,藏匿在眼眶之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嘩嘩流淌下來。哦!天啦。她不由得跪倒在地上,自己幾經周折、千裏迢迢尋父竟然會尋出這樣的結果,這一切讓她回去該怎樣向奶奶與弟弟去交待呢?
天,漸漸地黑了,各種燈光都亮了起來,更點綴了城市的繁華與美麗。可是,在這繁華與美麗的城市後麵,又有多少人能夠知道它還隱藏著另一番醜陋的景象——情欲與貪婪呢?
良久,陳琳由地上爬起來,帶著一顆失落的心默默地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處,爸爸的絕情讓她感到一籌莫展,爸爸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在她的心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深深的口子。
她經過爸爸的住處,不由得駐足停住了。別墅的底層已沒有了燈光,二樓房間裏隻見夫妻二人的身影在窗簾上不停地晃動,看來他們就要就寢、就要進入甜美的夢鄉了。望著望著,她傷痛的心又一陣傷痛,還未拭淨的淚水又一次掛滿了麵孔。
她狂奔著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令她傷心欲絕、憂鬱憤慨的地方。
城市人的夜生活開始了,處處充滿了喧嘩,酒店裏,推杯換盞多歡樂;舞廳內,飆歌狂舞更逍遙。
陳琳徜佯在大街上,大街上也擠滿了人,賣冷飲的、擺地攤的、走江湖的、耍把式的比比皆是。她隨著潮湧的人群擠來擠去,一會兒傻癡癡在這兒看看,一會兒傻癡癡在那兒看看。
夜越來越深,喧囂擁擠的大街慢慢地恢複了平靜,街上的行人少了,各式各樣的地攤也收了。陳琳一個人孤單單地走著,心中滿是失意與惆悵,她沒有去住旅社,而是在一座商廈的廊簷下臥了下來。
閉上眼睛,她仿佛看到了故鄉,看到了故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同時,她仿佛也看到了奶奶、看到了弟弟,看到奶奶和弟弟正站在村口的馬路上迎接著她歸來,看到奶奶拉起她的手親切地對她說:
“孩子,你辛苦了……”
她一驚,醒轉過來,東方已漸發白,街道上冷冷清清,幾個環衛工人正在清理著垃圾。她爬起身來,揉揉眼睛,捶捶酸痛的背,然後一步一步的走開。
她想回家,回到最疼愛她的奶奶身邊去,家雖然窮,但畢竟可以遮風避雨,和親人們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一種幸福啊!她向車站走去,然而半途之中,一則招工啟事改變了她的初衷。
這是一家服裝廠在招縫紉工。
陳琳興致衝衝趕了過去,然而人家一看她那瘦弱伶仃的樣子,頓時搖了搖頭,再一問她的年齡,才年僅十六歲,更不敢錄用了。你想想,十六歲還隻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有那家單位敢錄用的,查出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一樁事情!
她不氣餒,繼續尋求著工作,可是一連找了好幾家都未曾如願以償。
時光一晃,又是幾天過去。
她不免有些泄氣了,身邊除了爸爸所扔下的那五百塊錢外,所剩的已寥寥無幾了,如果再這樣一天一天拖下去而找不到工作的話,那豈不是要用光?到那時,就是想回家也回不了了。本來,爸爸的錢她是不想要的,但一想到自己那饑寒交迫的家庭,一分錢也是一種支持啊。可是,如果就這樣空著手回去,奶奶問起,自己該如何向她老人家去交待呢? 如實相告!她這麼大年紀能承受得了這麼大的打擊嗎?再說,回家路費就得一百多,回去之後還要還掉出來時所借的錢,算算最後口袋裏剩下的還能有多少呢?弟弟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沒有錢,拿什麼去交學費呢?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際,一個人的身影忽然飄進了她的思維。誰?就是那個給予她幫助與關懷的陸阿姨。對!自己何不去請她幫忙?她眼睛為之一亮,她對自己那麼關愛,相信她一定會幫助自己的。
她來到鬥門,陸阿姨熱忱地接待了她。
“小妹妹,找到爸爸了嗎?”
陳琳像遇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一下子撲在她懷裏失聲痛哭起來,所有的悲與楚、哀與怨、委與曲都隨著這淚水一湧而出。
陸阿姨擁抱著她,輕拍著她的後背說:
“怎麼啦?有什麼傷心事?告訴阿姨,阿姨替你分憂?”
“阿姨,我爸爸他不要我了。”陳琳抽泣著斷斷續續說。
“什麼?你爸爸不要你?為什麼?”陸阿姨驚詫,扶著她坐到凳子上,“來,別急,慢慢說給阿姨聽,阿姨幫你想辦法。”
“是這樣的……”陳琳坐下,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完本本、詳詳細細地向阿姨訴說了一遍。
“哦!我的天!”聽完陳琳的訴說,陸阿姨幾乎是在吼叫,“他怎麼能這樣呢?你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呀。親生父親不認親生女兒,難道這世界上沒有公理了嗎?他為了一個女人狠心拋棄你們,他這還算是人嗎?虎毒尚不食子,他這樣做,豈不是連畜生也不如?!”不過,憤慨歸憤慨,她也幫她想不出個什麼法子來。
“阿姨,我想工作,您能幫我找份工作嗎?”忽然,陳琳期待的目光望著她說。
“工作?”陸阿姨驚惑,“你這麼小,就想要去工作?”
“是的。“陳琳點頭,“阿姨,我家裏實在是太窮了,爸爸已經不要我們了,我不工作,我一家人會餓死的。”說出來的話可憐兮兮的,讓人一聽就會產生一種十分難過的感覺。
陸阿姨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
“你的處境實在很讓人同情,但你這麼小,有什麼工作能適合你做呢?”
“阿姨,您放心好了,什麼樣的工作我都能做的。”陳琳說,“您別看我人小,但骨子裏我蠻有力氣的。”
“你的心情我明白。”陸阿姨說,“可是一時之間到哪兒去找工作呢?”
“阿姨,您就幫幫我吧,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陳琳說,幾近哀求。
陸阿姨沉思了。
“那這樣吧,”片刻,她說,“你暫時先住我這兒,我出去托我幾個老鄉幫忙找找,看有沒有適合你做的工作。”
“那——阿姨,多謝您了。”陳琳驀然朝她麵前一跪,連叩三個響頭。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陸阿姨連忙將她扶起。
就這樣,陳琳暫且在陸阿姨身邊留了下來。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陸阿姨為她帶來了好的消息。她說她有個同鄉在廣州開有一家酒店,目前正需要一些人打下手,問她願不願去?陳琳一聽,喜悅萬分,連忙點頭答應下來,隻要是工作,她都會去做的,哪裏還談什麼願不願意的。
陸阿姨親自將她送到了那家酒店。
這是一家不算大的酒店,店名叫合歡酒家,位於廣州市越秀區,裏麵有兩個廚師,兩個跑菜,兩個勤雜工,四個服務小姐。老板老板娘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能幹的人,陳琳一到,他們便為她定下了規距,管吃管住,每天工作十二小時,每月工資一百五十塊。
條件是苛刻的,但陳琳不在乎,有地方住,有飯菜吃,另外還有錢拿,這已經是上蒼對自己莫大的恩賜了,自己還怎麼敢去有什麼更大的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