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蘿頓感窘迫,鍾星文卻憨憨一笑:“我不是討飯的,我是丁蘿的故交。來這裏看望她,見天色晚了,想先在這裏暫住一晚。”
當歸見他居然沒生氣,不由走近前來將他打量一番,見他長得秀秀氣氣,說話也不惱,平添了一分好感:“那好吧,看在你這麼老實的份上,廚房借你住一晚。”
鍾星文撓撓頭,目光飛快將院子裏僅有的兩座屋子掃了一遍,隨即有些可憐巴巴地望向丁蘿。那意思是,人家好歹遠道而來,又從小嬌生慣養,你不錦衣玉食招待人家也就罷了,怎能給人家睡廚房呢?
可是丁蘿也做了難,院子統共也不大,隻有一間正屋兩間偏房外加一間廚房。正屋自然不能睡人,兩間偏房在正屋兩側,東間是她睡的地兒,放置著許多常用的藥材以及書籍之類,西間則是當歸的底盤。除去這一座屋,就隻有與正屋不通的廚房能給他落腳了。
鍾星文到底在灶房將就著睡了一晚。
丁蘿本想將他安置到最近的客棧裏,偏他不願意,好說歹說就是不肯。丁蘿無法,隻得任由他抱了褥子鋪在柴堆上,湊合著過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鍾星文抱著疊好的褥子出來,淺藍色的衫子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有些糾結的長發則披散在肩膀上,露出的手、臉、脖子被蚊蟲叮得全是包,剛一露麵,就叫家裏的兩個女人笑得直不起腰。
鍾星文努力地撐起眼皮,奈何他眼皮上也被叮了一個紅腫的包,又酸又癢,隻好吸吸鼻子道:“勞煩丁大夫給些消腫止癢的藥。”
丁蘿看著他一臉的包,也覺得可憐,好不容易止了笑,從他手裏接過褥子,指著井邊道:“你先去洗把臉,待會我們吃飯,我這就去給你拿藥。”
回屋找了瓶專治蚊蟲叮咬的藥膏給他,隻可惜鍾星文膚質敏感,這些包直在他臉上留了三日才將將褪去。
吃過飯,丁蘿叫當歸先去醫館,自己則留在家裏與鍾星文說話。她指著凳子,“坐。”一邊說著,自己先坐下來,對著鍾星文也不客氣,直言問道:“你真把那些家產都變賣了?”
鍾星文答是,“我騙你做什麼?”
丁蘿打量著他平靜的神情,很是不能理解,這人腦子生病了麼,好好的家散了,媳婦也不要了?不過他真的也好,騙她也罷,實在也同她沒什麼幹係。她昨日想了一晚,覺得以兩人的交情,既然鍾老爺已經死了,她實在不必繼續恨他。但要同他若無其事地相處,卻也是不可能的。
便道:“你要長住這裏還是怎樣?如果長住,我倒是可以幫你打聽幾處宅子。”
鍾星文搖頭:“不必,我住你這裏便可以了。”
一句話說得四平八穩,理所當然,好像不過在說今早洗臉的井水真清涼一樣。丁蘿頗覺納悶,想了想又覺十分可笑,他憑什麼認為她會收留他?
指尖輕叩膝蓋,譏道:“別說笑了。你我無親無故,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像什麼樣子?何況我這裏也沒地方給你住。”
“怎麼會沒有呢?我昨天不就睡在灶房嗎?”鍾星文微微露出笑容。
“你腦子有病?灶房能住人嗎?”丁蘿指著他臉上被蚊子叮滿的紅點點,“被蚊子咬一頭包很爽是不是?”
鍾星文微笑著點頭:“嗯,灶房挺好的。”
“……”丁蘿頓時不知道說什麼了,看著他一臉的平靜,心中又焦躁又煩厭:“你想纏著我?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不會收留你,你收拾收拾東西,這就走吧!”
簡直不可理喻!丁蘿憤然起身,她自己的事情還解決不了,□乏術,憑什麼收留他?而且還是這樣一副……怎麼說呢,好像她該他、欠他一樣!
鍾
嘉輕鬆地抬起手,將她拉了回來:“我不會走的。”語氣並不強烈,但卻斬釘截鐵,“你該不會以為,我到這裏來隻是一時起興吧?”
“那你想怎樣?”丁蘿突然覺得似乎從未了解過這個人,他的羞怯,他的結巴,他的溫柔,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了。他變成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她突然語塞,然而又覺得不應該這樣,有些惱怒地道:“你想怎樣都跟我沒有關係!難道你以為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不可能!”
鍾星文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破裂,隨即又恢複成完全的平靜,帶著優雅的微笑,說道:“我從未那樣想過。我隻是想要一個孩子。僅此而已。”
孩子??丁蘿不由睜大眼睛,他想要孩子找她幹嘛?他又不是沒老婆!可是轉念一想,如今他老婆已經被他攆回家,他一個大男人想生出孩子?別說她隻是個大夫,她就是大羅神仙也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