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向家支持的晏翰田對付起金和璧更加吃力,依然沒有多少時間同她認認真真說上幾句話。而她也不再埋怨,不再天真地奢望金和璧手下留情。偶爾出門時叫上東子或葉總管,唯恐金和璧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直到一天傍晚,她與葉總管正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三個蒙麵男人攔在路中,問她是不是丁蘿。他們沒被蒙上的眼睛裏閃著陰狠的光,葉總管見勢不妙,用力抱住其中一個叫她先跑。可是另外兩人很快攔在她身前,輕鬆地製住她的手腳,將她扛在肩上。

最終葉總管以命相拚,終於把她救下。而他卻因此惹怒另外兩人,被毫不留情地毆打一頓。直到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滿臉是血,三人才仿佛知道害怕似的逃走。走之前其中一人狠狠扇了她幾巴掌,又朝她吐了一口唾沫。

她來不及想這些人是誰派來的,連忙查看葉總管的傷勢。葉總管斷了兩根肋骨,內髒出血嚴重,她又慌又怕,急忙回去喊人。將葉總管抬回晏府後,又派人叫晏翰田回來。

葉總管受傷第二天,秋水閣的夥計全部轉投到金和璧名下。葉總管一口血噴出來,活活被氣死。

丁蘿的夢就到這裏,夢中葉總管一口血噴出來,令他半張臉都染紅了。她回想到此,即便知道那隻是個夢依然止不住地心驚肉跳。

她倚著床頭,久久不敢入睡。

心跳漸漸平複,她聽到了窗外傳來的淅淅瀝瀝的雨聲,寂靜中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她聽了許久,眼皮漸漸沉下,昏昏沉沉地縮進被子,漸漸睡著。

而那個夢還沒有完,在她睡著後,又接著方才的繼續。

葉總管死後,晏翰田幾乎發瘋,秋水閣也不管了,在隆重為葉總管辦了喪事後,整個人陷入頹廢,每天醒來就喝酒,醉了倒地就睡。她終於看不下去,苦口勸他。結果他粗魯地把她推到牆上,用力撕開她的衣服,抬起她的腿狠狠地羞辱她。你滿意了?他說,我現在一無所有,你終於滿意了?葉叔他做錯了什麼?好人為什麼不能長命?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才知道原來他恨她那麼多,在他眼裏,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出現後才發生這些事,屢禁不止的謠言,生意上的屢次意外,以及今日的一敗塗地,全部都是因為她。

自那之後,晏翰田每每喝醉便強她,一次比一次瘋狂。而她在痛恨這一切的同時,對葉總管的死漸漸不再那麼愧疚。她心裏明白,晏翰田與她都是在發泄自己的痛苦,靠折磨對方來減輕心中的難過。

日子昏昏沉沉地過去,直到有一日,晏翰田忽然清醒。他漠然地賣掉晏府,將銀子全部交給她,告訴她從此再無瓜葛。他自己一身黑衣,向著城外走去。她跟在他身後,來到葉總管的墓碑前。晏翰田跪在墓前,低低敘說:葉叔,你說她是個好姑娘,把她領到我身邊來。可是現在,你後悔了嗎?

丁蘿無處可去,隻好遠遠跟著晏翰田。可晏翰田似乎不想讓她跟著,他買了一匹馬,一下子甩掉她。

過了不久,丁蘿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覺得生命又有了寄托。跟隨他的心逐漸淡下來,但是並沒有放棄尋找他,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父親疼愛。

然而幸福的日子不長,臨盆那一日,她因難產失血而亡,直到死也沒再見到晏翰田。

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丁蘿怔怔地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看著屋中的一桌一椅,一擺一設,心中空茫,如飄浮在無盡霧海的萍,不知來時,不知歸處。

外頭天光清澈,似帶著無盡的熱源。她趿

著鞋子走到門前,拿開門閂,將房門大開。房門外,一叢翠綠的幽草中點綴著明媚活潑的小花,褐色的泥土規規矩矩掃落在花壇內,青石小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她抬頭看天,晴空萬裏,不見一絲雲朵,明媚得不可思議。

一股風吹亂她的頭發,發梢掃在臉上,癢癢的麻麻的。她將亂發掖在耳後,輕輕撓了撓被發梢搔癢的麵龐,良久,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還活著。

一切還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