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黃妤發燒了,渾身滾燙卻又感覺寒冷,腦袋昏沉,眼皮沉重,隻能感覺又有隱隱綽綽的人影晃動,想張嘴說些什麼,意識卻先一步陷入了黑甜。
黃妤做起了噩夢,即使是逼真到讓人汗毛直立,黃妤卻還是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然而知道自己深陷夢境也不能改變什麼,夢見自己將來的她雖然隻是個旁觀者,可還是不免沉溺在無邊的痛苦和恐懼之中無法自拔,清醒又高高在上的靈魂並不會減輕感官上的痛苦,反之著磅礴的情緒壓抑著她,讓她久久不能釋懷。
但這一次的夢,卻顯得格外不同,不是直麵戰火死亡,也不是感知重重砸在地上的髒器扭曲在一處的痛苦麻木。
隻是一條樓梯,仿佛直通天際的無盡的階梯。
黃妤看著夢中的自己幾次深深的呼氣吸氣,屏退周遭的奴仆,穿著那件繡著百合的嫩黃衣裙,緩緩拾步而上,似乎做了什麼重大決定。
隻是這麼一個模糊的畫麵,立馬讓黃妤心中警鈴大作,心中瘋狂地吼叫起來。
“別去!那是一條死路!回來,你會沒命的!”
心中的怒吼無濟於事,單薄的身影此刻卻有了不輸於任何人的力量,像一棵挺拔的鬆木,帶著一往無前不肯回頭的勇氣。
黃妤看見那個倔強的身影最終站上了最後一節台階,推開了那扇厚重繁複的木門。
黃妤伸手想要挽回,卻無濟於事,隻能任由心中的悲哀湧起。
這是摘星樓,修來以供殷壽和妲己玩樂的宏偉建築,紅欄綠瓦,高聳入雲,在這裏可以看到整個朝歌城。自建成殷壽有大半時間都會在這裏停留,到後來批改辦公也搬到了這裏,宮中大半的奴隸也都搬到了這裏。
黃妤是從未來過的,從前擋在她前麵的是薑王後,那個溫柔聰慧的女人,她緩衝著殷壽和朝臣們,也庇護著那群被殷壽遺忘的女人。
但此時薑王後已經死去,黃妤年過古稀的父親被征兵攻打西岐,從小把自己當做女兒來疼愛的嫂嫂也被強製沒入宮中不知去向。她既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死於沙場也不願意嫂嫂有任何閃失,所以她來了,手中緊緊握著那把父親送給自己作為出嫁禮物的匕首。
‘吱呀。’厚重的木門被費力推出一條小縫,黃妤嗬止了上前通傳的奴隸,沿著那突兀的,可以稱為尖厲的男女歡笑聲往裏走去。
摘星樓裏的奢靡遠超所有黃妤見過的建築,上好的紅色絲綢被用來鋪地,十個織娘三年織出一匹的香菱紗被像垃圾一樣堆在角落,用來照明的是拳頭大的夜明珠,而那放置夜明珠的燭台是幾十顆同樣大小的珍珠堆砌,那樣一顆珍珠足以抵得上軍隊的一年開支!
再往前是各色寶石穿成的珠簾,其後是影影綽綽的纏綿影子,男聲雄渾,女聲嬌媚。
黃妤看著夢中的自己目不斜視,就那麼直愣愣地跪下以頭點地,雙臂向前,嫩黃的裙擺在熏著厚重暖香的閣樓裏格格不入。
“大王,請收回成命,放我家嫂嫂歸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