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老板又笑了:“成。”
他衝重錦挑了挑眉,攤了攤手:“這次花的時間挺久的啊,有半個月了吧,路都摸清楚了嗎?”
重錦知道他要什麼,徑直取出圖紙遞給他。
寬老板接過去,隻看一眼就心滿意足的收了起來,嘖嘖道:“果然,我就說你出馬準能成。”
重錦沒說話。院子裏,隻有寬老板的聲音在繼續響起,道:“這單我原本沒打算接,函城雖然就在七裏城旁邊,但那個地方廢棄太久了,地勢複雜,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多,一般人肯定搞不定,要不然他們給的多,當場就付了一半的定金,我也舍不得讓你跑這趟。”
說到這裏,寬老板“嘿”了一聲,繼續道:“放心,這次的工錢我多算你一倍,肯定不讓你吃虧。”
重錦對這個不感興趣,隨口“嗯”了聲,彎腰拿起了包袱往後院走。
剛走兩步,對麵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
那動靜很輕微,幾乎跟風聲混在一起,但原本垂著眸的重錦瞬間就抬起頭了,看向西南邊的一角,那裏掛著一個空置的鳥架,上麵空無一物,隻鳥架下麵的桌台花植間一隻小小的東西在跳動,隱在陰影裏,事先不知道的人根本不會往那邊看。
但重錦卻停下來,目光定定的落在那裏。
寬老板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啊“了一聲,解釋道:“沒事兒,沒別的,那就我新養的一隻鸚鵡。”
話音剛落,一隻彩色鸚鵡果然歡快的跳竄出來,撲騰著翅膀,踩在鳥架上搖搖晃晃,重錦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把視線收回來了。
他這副樣子見過的人都見怪不怪,寬老板也隻看了一眼,就繼續擺弄手邊的圖紙,邊整理邊隨口道:“你這耳朵,真是個寶,一丁點動靜都聽得見。”
重錦不置可否。
他身高腿長走得快,幾步穿過了院子,來到後麵的宿院。
宿院是用來歇腳睡覺的地方,除重錦以外,寬老板手下還有四個探路隊成員也住在這裏,統計有三間房,一間主屋,是寬老板自己住的,另外還有一間偏屋和一間小屋。
偏屋裏麵四個床鋪不分主次的靠牆排成兩列,中間留著一條兩人寬的走道。時間尚早,隻有一個沒出工的隊員坐在各自的床鋪上自己幹自己的,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是他回來,遠遠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重錦心裏想著事,都已經垂著眼走過去了才想起來頷首回應,也不管那人看沒看見,然後停在那邊獨屬於他的那間小屋前,抬手推門進去。
屋子不大,半年前還是個雜物間,他受寬老板雇傭的第一個月幫忙幹了票大的,提出要自己住,寬老板二話沒說就同意了,算是給他這位“地坤”的優待。
靠牆處是一張木書桌,桌麵上壘著一盞燭台,桌子正對著張木板榻,上麵鋪著薄薄的一層被褥,除此之外幾乎再沒有其他雜物,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看著居然都有點空蕩蕩的。
半個月沒回來,桌子落了一層淺灰,窗戶在木板榻的另一側,木質的窗頁半敞著,外麵的光線透進來,照在同樣鋪灰的地麵上。
重錦環顧了一下四周,放下包袱,先去外麵接了水,從床板開始收拾,然後又換了身幹淨衣服,全程一個人靜靜的捯飭,做著跟之前每一次收工回來時一模一樣的事。
事情很瑣碎,但很踏實。
等到有條不紊的將屋子收拾幹淨,換下髒衣服,低頭洗臉時對著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麵容,重錦突如其來的怔愣了下,垂首凝然注視,眼睫上綴著的水煮卻如淚水一般,不住下墜。
他眼睛黑沉沉的盯著看,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是純粹的發呆,就這麼愣愣的保持彎腰的姿勢站了好一會兒,精瘦好看的腰線貼著衣料勾勒出來。
寬老板端著一套紙筆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嘴裏叼著一隻小煙鬥站在門口,先象征性抬手在半敞的門上叩了兩下,然後才走進來,習慣性的朝四下打量了一眼,笑道:“喲,手腳挺麻利。”
重錦沒答話,又往臉上鞠了捧水。
寬老板將手裏的工具放在桌上,朝他招手,道:“來,這個月的登記名單,就差你了,把名字寫上去,趕明兒我一次上交城守營。“
城守營是七裏城中的駐守仙門,掌管地方,不僅是普通城民,包括各路散修遊俠凡落住一月以上都會登記姓名,備案在冊,以防出現日後有行為不端者,可憑借名冊調查其姓名,追查來曆。
在此之前重錦已經登記過兩次,這次卻有點猶豫了。
“怎麼了?”寬老板看了他一眼,拉了張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