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霓樓全程沒有動,就看了他一眼。
藥草他是真的給自己用過,而且知道效果很不錯,等了片刻,他感覺差不多了拿開帕子,血果然已經止住了,裏麵露出一條鮮紅發腫的傷口,周圍皮膚上血和藥汁混成一片,紅紅綠綠的,重錦看了一眼,順手給他擦了。
嶽霓樓就那麼坐著,側頭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重錦的一個下巴尖。
重錦擦完又看了兩眼,皮膚幹淨了顯得那道傷口就更深了,他收回手,一抬頭注意到嶽霓樓的目光,愣了下,就下意識的偏過頭去,就聽嶽霓樓低聲道:“躲什麼?”
重錦手上動作一頓,有點沒反應過來,呆了一下才慢慢轉回視線,略帶迷惑道:“什麼?”
“為什麼不看我,也不說話?”嶽霓樓一邊打量著他一邊慢慢開口,黑沉的眸光攫著他的眼睛,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淡道:“不想看到我?”
沒想到嶽霓樓會說這樣的話,重錦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沒有。”
嶽霓樓看著他。
重錦像是思考,又找不出正確的語言來表達,最後隻道:“我以為是你不想見我。”
嶽霓樓微微出怔。
重錦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要緊的話,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嶽霓樓開口,慢慢的放下手,兩人離得很近,風吹拂過嶽霓樓的衣擺時,柔軟的衣料在他手背一點點蹭過的觸感,很輕,有點癢,他無意識的縮了縮手指,茫然轉動眼珠的樣子顯得有點倉皇。
他轉開視線,目光瞥到嶽霓樓走的那條小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一個沒忍住就主動開了口:“那邊有什麼嗎?”
之前話題就這麼跳過去了。
嶽霓樓沒有立刻回答,頓了頓,才搖頭:“沒有。”
重錦就又看回了嶽霓樓的脖子,定定的看了好幾秒。
“石頭砸的,沒躲開。”嶽霓樓看懂了他的眼神,平淡道。
重錦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點驚奇堂堂南淵令主居然能被石頭掛了彩。
嶽霓樓就又盯著他的臉看,這回眼神中多了新奇的興趣。
重錦沒懂嶽霓樓的眼神,但他本能的抗拒這種赤裸裸的眼神,動了動唇,剛要開口就見嶽霓樓收回目光,偏向了側方。
思緒被打斷,他就也跟著看了一眼,聽到那邊隱約傳來的腳步聲,低頭把地上搗鼓的碎渣收拾了,然後回到自己先前坐的地方,起身時,才又在後麵聽到嶽霓樓的聲音:“沒有。”
還是那種淡淡的口吻,聲音很輕,輕到重錦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嶽霓樓又道:“重錦,見到你我很高興。”
從見麵開始,重錦從來沒有在嶽霓樓臉上見過高興的神情,他的表情總是冷靜的過分,說話語調也很平淡,與兩年前那種輕聲勸哄他的樣子截然不同。
重錦愣了一下回頭,嶽霓樓果然已經把眼睛閉上了。
也許那隻是零光片羽,現在這樣才是常態。
重錦蹙著眉,盯著嶽霓樓看了一會兒,直到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才扭頭走回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的一整天,重錦總會不經意的想說嶽霓樓的這句話,晚上回到小屋,他將手放到水裏,水位浸沒到腕骨的位置,溫熱的觸感貼服在周圍時,遲鈍的想到嶽霓樓抓了他這裏一下。
但當時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麵,加上身體對觸感的反應並不靈敏,其實他並沒有體會到那一下是什麼感覺。
過了一會兒,重錦抬起手,用自己的右手握住左手。
相同的位置,沒有任何感覺,加大力度才會有一種卡到骨頭的痛楚,等手腕上留了一圈紅印時,他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像是對自己行為的不理解。
他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樣的,但他對嶽霓樓有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一方麵嶽霓樓突然出現,將他從牢穀帶出來,那段記憶他很難忘記。
可另一方麵,嶽霓樓的身份和立場讓他始終心存警惕。
作為一個妖傀煉品,麵對南淵令主,即使這位南淵令主曾經陰差陽錯的放過你一馬,你也沒辦法像麵對普通人一樣麵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