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錦有點反應不及,嶽霓樓已經將水往他手上淋。
直到一囊袋水都倒完了才停手,又用虎口掐住他的下頜,把他的臉掰正看了好一會兒,見他沒什麼反應,才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重錦回味過來嶽霓樓的行為,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感覺,嶽霓樓也隻看著他,沒說話。
重錦想說這些蝙蝠沒有毒,隻附帶一點麻痹效果,下一瞬,就感覺嶽霓樓握著他的手腕越來越用力,他動了動唇,聲音還沒發出來,一陣頭重腳輕就隨之而至,眼前的世界整個晃了晃。
他臉上表情麻木了下,這感覺並不陌生,也沒有多難受,隻是身體變得分外沉重,眼前的一切動作都變的非常緩慢和飄忽,嶽霓樓皺眉的動作在他眼前一點點放大,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失力的朝後退了一步,然後被一雙手掌撐扶住了。
“這是怎麼了?中毒了嗎?”
”這蝙蝠有毒?!“
幾個同樣被蝙蝠咬了或是濺到了蝙蝠血的人見狀,嚇了一跳,連忙低頭檢查自己,但又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異常反應,不由得滿臉震愕。
餘晟頓了頓,看著嶽霓樓攬著重錦的樣子,突然愣了下神。
接下來的事情,重錦有些模糊了,隻覺得四周亂哄哄的,十分嘈雜,他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著了火,燙的嚇人,在岑然的冷汗中感覺有人托著了他的臉,讓他靠著一個柔軟的位置,中途似乎發生了一次劇烈的震動,然後是一陣刺眼的白光。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嶽霓樓近在咫尺的側臉,下顎繃的緊,垂下來的頭發掃的他臉有點癢,他無意識的摩挲著額頭蹭開,視線逐漸變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看到不是昏暗的叢林,也不是嶽霓樓冷硬的側臉,而是一麵隔屏,屏上繡著兩支交纏的花蔓。
昨晚他才見過一次。
這裏是驛館二樓嶽霓樓的房間,他們已經回來了。意識到這一點,重錦抬頭往外看,屋裏門窗都沒有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道上說話的兩個人。
“這種蝙蝠毒毒性一般,主要是麻痹心神,昏睡幾個時辰就自然會醒。”
“他身體狀況很好,恢複的也很快,不用擔心。”
“當務之急還是先想想被元崖放出來的那些妖傀怎麼解決吧,這次的事沒那麼容易。誰也沒想到那個元崖居然是木氏長老堂的餘部,在這裏潛伏了多久?城守營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是墨君燁。
他一句接著一句,語重心長的交代完,就踩著一串腳步聲下了樓梯離開了,嶽霓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屋裏來。
重錦坐在床上,聽到腳步聲,回了回神,掀開蓋在身上的一件黑金色鬥篷,先繞過隔屏走出去,臉上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的別扭不自在。
嶽霓樓麵色如常,看到他出來,腳步頓住,自上而下掃視他的臉色。
重錦張了張嘴,想說話,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還是嶽霓樓先道:“感覺怎麼樣?”
現在臨近午時,距離他們上山過去幾個時辰,他低低的嗓音微微下沉,有點倦懶,重錦抬手看自己左手虎口的位置,那裏已經被清理過了,而且纏上了紗布。
“沒事。”重錦應了一句,聲音含著剛醒的微啞。
這一暈在意料之外,他不知道是不是兩年沒有接觸過那些蝙蝠,抵抗力變弱了,一口下去,那種熟悉眩暈和混沌感來勢洶洶,壓都壓不住,他就這麼當著嶽霓樓的麵暈過去,還不知道對方會怎麼想。於是他道:“我睡了多久?”
嶽霓樓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他:“兩個時辰。\"
重錦不知道說什麼,輕輕“嗯。”了一聲。就在這時,嶽霓樓忽然道:”以前見過那些蝙蝠?“
重錦點了點頭。
當時的情形他明顯表現的對那些蝙蝠很熟悉,沒什麼好隱瞞的,抬頭迎著嶽霓樓詢問的目光,想了想,重錦道:”在牢穀見過。那裏有很多這樣的蝙蝠,叫聲聽久了會頭痛。”
嶽霓樓神情一頓,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寄屍噬靈蝠。”
重錦蹙眉:”你們給它取得名字?“
”嗯。“嶽霓樓靜了片刻,補充道:“食陰靈,主寄生,麻痹心神。但畏火懼光,以後再遇到可以往有光的方向跑。“
重錦木著臉沒有接這句話,他主動提及牢穀也不是想讓嶽霓樓教他怎麼對付那些蝙蝠。
隻是嶽霓樓問了,他就不想瞞住。
他從嶽霓樓身上收回視線,抿了一下發幹的嘴唇。然後就看到嶽霓樓落在地上的影子晃動起來,抬頭看見嶽霓樓走到旁邊往杯子裏倒了杯水,又折回來遞給他。
嶽霓樓手指端著杯壁,指骨又直又長,手背的地方破了塊皮。
重錦視線就落在了那隻手上,想起這隻手揚起來替他擋了一塊落石的情形,那一下應該挺疼的。
見他發怔出神,嶽霓樓道:“不渴?”
重錦撚了撚指腹,立即抬手接過來喝了一口,見嶽霓樓還盯著他,下意識又喝了一口。
一直到把一杯水喝完,他才停下,嶽霓樓伸出手,重錦就又把杯子遞回到了嶽霓樓手中,一個接的自然,一個遞的也自然。
嶽霓樓放下杯子,落在地上的影子晃動起來,人朝著書桌走了過去,剛坐下,門口就傳來腳步聲,一名青衣修士走進來,將一疊東西放在他手邊。
“宗主,你要的黃紙和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