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完最後一批人,墨君燁收工,經過渡口時微微朝重錦頷了下首,然後帶著藥童離開。
閆承依舊站在原地。
他雙眼充血,眼底烏青,是情緒大悲加上這幾日沒有休息的疲態,過了良久,才一言不發的背對著墨君燁離開的方向,朝另一邊走去。
那裏五六十雙眼睛齊齊的注視著他,目光之中,有悲切,有小心翼翼,更多的是一片茫然。
這些人都是城守營門下的修士客卿,隻是如今沒有了七裏城,他們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滿腔無處安放的彷徨隻能盡數落在這位城守營的少主身上。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一中年修士硬著頭皮走了過來,低聲道:“少主,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圍了上去,幾名年長的老輩一直略顯惴惴的瞅著,對麵那些負責安頓人員的仙督台白衣修士正朝他們這群人揮手,示意讓人過去,但一直沒得到回應,眉目間多了絲不耐,欲發不發。
“......大家跟我走。”良久,在一片嘈雜聲中閆承開口。
聲音暗啞,但落字有聲。
說完這句話,他目光在一眾人身上掃視了一圈,深沉了一口氣,像是在極力承受著什麼,肩膀和脊背驟然繃直了,堅定的帶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互相覷了一眼,隻遲疑了一秒,就齊齊跟了上去,剛才的愁雲慘淡像是被奇跡般的安撫了下來,重錦側眸看過去,在這一刻他覺得閆承和他第一次在城守營前見到的那個人不同了。
一個時辰後,人潮慢慢彙聚又各自散去,隻剩下重錦一個人還站在渡口,他暫時還沒有想好要往哪裏去。
不凰成都繁華,喧囂,極目望去來來往往的人流,重錦看不到熟悉的人臉哪怕一張,嶽霓樓也不知道在哪裏,他沒有看見他,這個人從那天離開後就沒有在那艘船上出現過。
身後傳來腳步聲。
南十九的聲音適時響起:“重公子。”
重錦轉身,第一次聽人這麼叫他,有點不習慣的皺起眉。
南十九帶著幾個十一琅嬛的青衣修士從碼頭出來,目光熱切的落在他身上。先前在七裏城中太過混亂,後來在船上也是各司其職,直到此時,他才有機會為城守營的事先拱手向重錦道謝。
重錦沒說話,隻抬頭往他身後望了一眼,沒看到嶽霓樓,又淡淡的收回。
南十九不以為意,之前的幾次短暫接觸不僅讓他見識了重錦的身手,也大抵了解他冷淡的性子,笑了笑沒多說什麼,隻在重錦轉身準備離開時,叫住了他:“重公子,留步。”
重錦看了他一眼。
從這一眼中,南十九感覺到一絲被打擾的氣息,忙道:“宗主有事先行離開了,他臨走前交代屬下先帶重公子回十一琅嬛。”
重錦愣了幾秒,問:“為什麼?”
“這個就不清楚了。”南十九摸了摸鼻子,悻悻笑道:“我也隻是照吩咐辦事。”
重錦盯著他:“那嶽霓樓在哪兒?”
南十九像是被他這麼自然的直呼嶽霓樓的名字給叫楞了,表情裂了一下,才訥訥回答:“宗主這會兒應該已經去仙督台議事去了。”
重錦抿了抿唇。
“哦,對了。”南十九想到什麼,又道:“重公子的那些探路隊朋友也都在。”
跟著南十九離開渡口往前走出一段距離,重錦抬眸看到一隊青衣修士擠擠挨挨的站在不遠處等著,旁邊寬老板等一行探路隊中的十來個人果然混跡其中,滿不滿編不清楚,除了寬老板外,探路隊的那些人他都不太熟,沒幾個能準確叫出名字的。
這些人跟正經出身的仙門修士站在一起有點不倫不類,但明眼還是一眼能看出是一起的,見他們過來,那隊青衣修士率先立正站好,南十九掃了一眼,確定人數齊員後才帶著一行人離開碼頭。
相較於十一琅嬛那些人的肅然規整,探路隊的十來個人則是顯得麻木呆滯,一個個行屍走肉的綴在後麵跟著往前走,他們還沒有從七裏城被燒的意外中回過神來,又被即將前往十一琅嬛的認知震得神魂分離。
半柱香後,一座偌大的古質府院躍然於前。
八字開的大門掛著青麵獠牙的兩隻獸首,門額前一道金光閃閃的井字符鏤雕,重重的門閂“嘎吱嘎吱”敞開,便露出內裏一邊一個的家將護衛和空蕩蕩的庭落走廊。
舉目望去,庭院很深,草木卻十分零落,大半建築都是冷石鐵板堆砌,說是仙首府邸更似悍將軍營,進去裏麵,一股冷森森的肅殺氣撲麵而來。
進府後,十一琅嬛的眾修士各自散去,南十九則帶著他們穿過正門,做好入冊登記,領取了相關出行的通行玉令,一路將他們領到後院安排住宿。
沿路走,南十九沿路簡單做介紹,道:“十一琅嬛的書室,煉器室,校場都是開放的,可以自由進出使用,但不能私拿,要借用需要提前當天看值的人做好登記,你們的住處暫時安排在舍苑,按照給你們的通行令尋找自己的住處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