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錦回到自己房間,坐到了書桌前。
落日餘暉透過窗沿縫隙在他膝蓋上落了一塊光斑,他垂目一動不動盯著那塊斑點看。
看著看著又皺起了眉,抬手在自己後腦勺的地方摸了摸。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嶽霓樓第一次碰他頭,他除了震驚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感覺,嶽霓樓當時動作很快,他又完全沒有防備,那一瞬間的心跳驟停來的快,走的也很快,但今天這一下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心悸,到現在還有點沒緩過來。
本來不需要這麼長時間的,但是嶽霓樓在臨走前突然在他頭發上揉了一下,溫熱的體溫傳到頭皮的觸感很清晰。
重錦身體僵成一塊石頭,靈魂卻跟過電似的在顫栗。
等餘晟出現叫走嶽霓樓,他慢慢的返回自己房間,足足坐到日光從門邊地板偏移到他膝蓋上,一直到前院突然傳來一聲暴吼將他從顫栗中拉了回來。
驟然受到驚嚇,重錦臉上猛地閃過一抹從未有過的暴戾,像是靜靜蟄伏卻被突然驚醒凶獸,一把火直接從四肢百骸的血液裏燒著了,直接將他眉心的粹印燒了出來,幽深的瞳仁如有實質的布滿了戾氣。
這種妖印失控的情形以前也有過幾次,大都發生在他發呆被驚擾或是在黑暗中驟然聽到聲響時,猝不及防的,是他的身體對外界刺激的本能反應,
等到眉心傳來清晰的灼疼感,重錦才徹底回過神,整個人定格了一瞬後,他狠狠的閉上眼睛,收斂心神將身體裏的那股躁動壓製下去,才重新慢慢睜開眼睛。
粹印消失,眼睛也恢複如常。
但重錦還是沒有動,就這麼坐著,臉上露出一種顯而易見的驚慌,目光平視著前方,黑密的睫毛打著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驚的前一秒嶽霓樓還停留在他腦海裏,他意識到自己失控的那一瞬間,仿佛覺得像是被嶽霓樓親眼看見了一樣。
一動不動的又緩了一陣,重錦才心有餘悸的起身往門外去,西邊天際隱隱泛起一層薄薄的金黃,他側耳分辨了下,找到那聲暴吼的來源,間或夾雜著足音,是今天外出輪值的人回來了。
動靜比平時的要大,很快一路傳到了舍苑,重錦分辨聲音,似乎是有人受傷的,偶爾有幾句“被抓的”“天啊,這麼大血口子?!“”趕緊包紮一下。”的聲音傳過來。
原本隻是細碎的嘈雜聲,可下一瞬,最初那聲粗獷沉厚的嚎叫又響起來,且愈發尖銳,隨後,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重錦感覺腳下的地麵都震了一下,院中的銀杏樹飄飄揚揚的被震落好幾片金葉子。
這聲音明顯透著古怪了,重錦稍一遲疑,在動靜愈演愈烈之後就邁步走了過去,剛過浮低橋,一群人正急急四下散開,卻沒有徹底走開,而是散成一個圈,神色戒備的盯著圈中央的位置。
重錦站在邊緣瞥了眼,看到一個巨大的鐵籠大喇喇的落在圈內。
正是在淵祭山看到的那隻鐵籠。
籠子裏關著一個黑色的,蜷縮在角落的活物,嚎聲就是從它嘴裏發出來的。
於是,重錦知道了這就是他們今天要抓的山獸。
那山獸不知是被激怒了還是怎麼,四肢被一套印有金紅紋路的鎖鏈銬住,銬鎖的另一端綁在鐵籠四角,行動十分受限,隻能退而其次的從又髒有亂的毛發裏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凶狠的衝圍在四周打量它的人呲牙,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出鐵籠,將人撕碎。
直到那位徐領隊帶著手下人收劍列陣,結了法術手印罩在鎖鏈上,鏈扣驟然縮緊,隨後飽含痛苦的痛吟代替了憤怒的嘶吼從籠子裏傳出來,那黑色的山獸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這什麼東西,在書上沒見過啊,靈長猿猴類?”重錦聽見旁邊一個人又驚又懼的呢喃。
“誰知道,到處多得是成精的妖獸,也不是都有記載的。”徐領隊緩緩籲了口氣,道:“這畜生凶的很,看到那紅眼睛沒有,一路都是這種狂化的狀態,鬧好幾回了,改天請示下左權使,看要不要給青藤苑送去。”
第一個人點頭:“是。”
但隨即,他又道:“就這麼頭山獸,級別不夠吧,青藤苑的井樓這些年收監的妖獸數不勝數,地方都不夠用了,今年年初就聽說,他們提高了要求,現在至少得是五百年以上的妖獸才受領收監。”
“少廢話。”徐領隊道:“先送去禁室。”
一部分簇擁著鐵籠離開,剩下的人就露了出來,重錦這才看見今天跟他換班的那名探路隊隊員和寬老板,寬老板正抱著一條胳膊,胳膊上幫了繃帶,繃帶上暈開一片血跡,隊員在一旁扶著他,欲言又止。
徐領隊看向寬老板,跟他一板一眼道:“找個醫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