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嶽霓樓的夢裏總有什麼，但他見過嶽霓樓夢醒時那種毫無指望的寂寞眼神，他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感覺自己想接著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要怎麼說。
說不出話，他就隻能繼續握著嶽霓樓。
可握著人，總要說點什麼，重錦在腦袋裏搜搜刮刮，最後隻能想到昨晚他們還沒有說完的話，但現在這種時候似乎也不合適談那些。
一時無言。
直到餘晟再次去而複返，身邊還跟著個墨君燁。
墨君燁參加完青藤苑內部會議，迅速做了安排就急匆匆趕來了，誰知一腳還沒踏進議事堂就看到兩人手拉著手的一幕，百愁交結的眉頭猛地跳了跳，一肚子話打了個轉兒，突然卡殼了。
重錦這才放開嶽霓樓，又撚了撚手指。
嶽霓樓抬頭麵無表情的看了來人一眼，繼而放下藥碗。
餘晟跟在後麵進門，沒看到墨君燁一臉“打擾了好事”的尷尬，見他遲遲未語，便先道：“宗主，都安排下去了，除去留守處理日常事務的，十一琅嬛上下五十人隨時可以跟隨著宗主出發。”
嶽霓樓點點頭，還沒說話，墨君燁一聽餘晟的話瞬間清醒了，一臉難色道：“才這麼點人？我們都不知道木氏這次是什麼規模，有把握嗎？！”
餘晟清點完人數，比誰都覺得敵眾我寡，心裏也沒底：“是啊，宗主，要不還是讓屬下跟著一起去吧，三位掌司這兩年對妖傀也有經驗，清掃排查木氏內奸一事交給他們，應該沒問題的。“
嶽霓樓眉眼一抬，冷聲道：“應該？”
餘晟被他看的心頭一震，自覺說錯話，低下頭閉嘴了。誰都知道在妖傀的事情上，嶽霓樓不會容忍任何一絲僥幸。
墨君燁的臉色也好不了多少，道：“我已經安排醫藥穀緊急調派人手過來，到時候跟你一起前去邯山腹地。”
嶽霓樓看他：“我的調配權力？”
墨君燁道：“全權由你。”
嶽霓樓道：“好。”
他說著，起身倒了杯水緩解口中的苦藥味兒，墨君燁頓了頓，又道：“他們趕來這裏還得半天時間，我們再等......”
“沒時間等了，”嶽霓樓打斷墨君燁，平靜道：“直接讓他們去邯山彙合，趕得上就聽候指令，趕不上就算了。”
屋裏慢慢靜默下來，說到這兒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實在是太突然了，邯山閉塞，消息也傳不進去，沒人知道那裏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就單靠著十一琅嬛的這些人手，就算每個人都能以一敵十，可如果麵臨的是大批的妖傀，滿山的妖毒，那也無異於螳臂當車，蜉蝣撼樹。
墨君燁越想越不靠譜兒，但又心知肚明已經沒有更好的安排了，而且確實時間不等人，沉默了一會兒，他別無他法的隻能又出去發了一道催急令。
嶽霓樓走到門邊，用力捏了捏眉心，一直把那裏捏的微微發紅才鬆開，抬頭靜靜眺望遠處，片刻後什麼也沒說，一步邁了出去。
重錦下意識的跟上去，就聽餘晟攔住他道：“沒事的，宗主一會兒就回來了。“
重錦疑惑：“他去哪兒？”
餘晟回看了一眼嶽霓樓離開的方向，道：“井樓裏關著的東西隨便一個跑出來都會引發大麻煩，宗主每次出遠門前都要去重布一次法陣，以防萬一；順便再向葉教習辭行。”
重錦怔住。
餘晟解釋道：“宗主這幾年回來的不多，但隻要在南淵，每次出遠門都會去青藤苑說一聲。”
說完也出去繼續清點可用人手。
灰色天空下起鳶樓露出幢幢措措的餘影，那鍾已經不響了，但正因為響過之後的不響讓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未知的恐懼中。
宴會挑釁在先，木遙妖化在後，現在連起鳶鍾都響了，短短幾天發生的場景不由分說的交織在重錦腦中閃過，他聽著外麵紛紛遝遝的腳步聲，心口莫名堵得慌。
以前他總覺得所有的結果自己都能預料的到，最壞也就那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這段時間過的太平靜安逸，讓他有點忘了危機來臨之前刺激出的那種沉重又卑微的心情有多磨人。但再怎麼磨人，他這次也幫不上忙。
麻煩都壓在了嶽霓樓身上，他隻能看著。
重錦發現，在嶽霓樓與木氏的這場拉鋸中他什麼都做不了。
回到苓刃軒，他鬼使神差的沒有回自己屋，而是推開了嶽霓樓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