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虎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拿著千裏眼再次看向遠方的地平線。
大食商人帶來的千裏眼非常好用,林小虎可以清晰地看清地平線那邊大風吹過,將地上的黃沙卷起,揚在空中轉了個圈,又紛紛散散地隨風勢落了下來。
“小林將軍,喝點水吧。”張校尉關切地看著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半大小子,他的嘴唇上已經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
林小虎想了想,接過張校尉再次遞上的半扁的羊皮水囊,抿了一小口水,將將潤了潤了嘴唇,便塞了塞子,遞了回去:“好了,無礙。”
天氣太幹燥,一起風,到處都是沙子。
林小虎不想多說話,總覺得一開口,滿嘴都是沙。實際上,他的聲音確實已經沙啞。
他從小就是一個孤兒,被老定邊侯撿回來養大,得了老侯爺賜姓,做了他身邊的一名親衛。
老侯爺去後,蕭將軍接了錦城,喜他處事機靈,識字,武藝也不錯,剛提他當了帳下一名裨將。
這是他被提升後的第一役,而且,蕭將軍專門囑咐過,他這裏很重要!
林小虎捏了捏拳頭,默默地拿起千裏眼,繼續看向遠方。
千裏眼中,被奇妙地拉近在眼前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點黑點。
很快地,林小虎就看清,那是一杆殘破的旗幟,黑底,紅字如血。
沙風吹過,旗幟卷舒,那是一個“蕭”字!
三聲長長的喑啞的哨聲響起,在穀中遠遠傳開,被風沙侵蝕地奇形怪狀地幾座山丘上一陣騷動。
林小虎放下千裏眼,興奮地瞪大了眼睛,掌心裏微微滲出了些許汗水。
又是兩聲短促的哨聲響起,騷動的山丘迅速平靜了。舉目望去,一片蒼黃,峽穀中空得似乎隻有風……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又似乎很快,一群三千餘人的敗兵潰不成陣地衝到了峽穀口。
為首一人身形瘦小,臉被沙塵糊得看不出顏色,在穀口略停,隻打了一個旗語,這隊敗兵竟整齊劃一地勒馬、將水囊裏的水盡數澆在一疊棉布上,用濕棉布捂住口鼻,然後策馬狂奔進了峽穀。
與此同時,圍著峽穀的幾座山丘上各垂下二十餘名身係吊繩的兵士鼻掩濕布,帶著絞盤、粗繩等工具,合力將原來打入地下的一根根粗木樁起了出來。
一種狀如醍醐般的黑膏從幾個樁眼裏慢慢湧了出來,而其他數十個樁眼處的空氣,則變得更臭了些。
兵士們飛快地被吊繩拉了上去,身邊的敗兵也不出一聲加快速度馳過。
又過了約小半個時辰,黑壓壓的追兵趕到,在穀口處勒馬停下。隻有一支十人斥侯小隊繼續策馬前行。
紮了滿頭小辮子的大漢眯縫著眼,戾氣沉沉地盯著峽穀。
光禿禿的幾麵山丘,沒有一棵樹,沒有半根草,甚至連石頭都沒有幾塊。
千百年來,這片綿延幾百裏的山丘擋住了塞外的風沙,可隻要穿過這片山丘中的四十餘裏長的臭鼬峽穀,就能到達水草豐美的庫魯草原。
隻要能擊殺前麵敗走的蕭狐狸蕭覓!錦城四萬大軍被燕州軍拖在了曲水平原,蕭狐狸欲奇襲,必是抽空了駐守庫魯草原隘口庫葉城的一萬人馬。
這一萬人馬如今被自己打得七零八落,蕭狐狸想逃回庫葉城據城而守!
做夢!大漢狠狠一口濃痰啐在地上,自己的馬快,隻要趕在蕭狐狸入城前狙擊他那幾千敗兵,庫葉城就是無兵可守的空城!
占了庫葉城,庫魯草原就是自己的了!還有草原盡處的錦城,蕭狐狸的老窠!
錦城後麵的大片沃土良田,那些富商……
還有皮膚細嫩的漢人女子……
“可汗……”身後的一名頭領打馬上前問詢。
大漢揚手,止住了他的問話。
要在臭鼬峽穀備下擂木滾石,長途運送耗資多,動靜大,時間長,何況之前斥侯也一直沒有探查到異狀;更兼蕭狐狸剛被自己追擊潰敗,這次根本沒有時間來籌備!
“報可汗!”先前派出的前驅斥侯小隊縱馬馳回,“錦城軍剛過去三刻鍾左右,穀中無伏兵!”
蕭狐狸一向狡詐,若非此次良機,他必不至如此狼狽!
可若教他此番跑脫,依他狠毒的性子,不滅我族他必不幹休!就算蕭狐狸想緊急設伏,最佳之處也隻會是在峽穀出口。
時間緊急,大漢再不遲疑,舉手一壓:“追!”
兩萬騎兵打著嗜血的呼哨,龍卷風似地衝入穀中。
臭鼬峽穀兩端狹長細窄,腹部卻甚大。若非寸草不生,岩石盡皆風化,實為伏擊之良地。
“好臭!”騎兵們紛紛掩鼻,縱馬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臭鼬峽穀之所以名臭鼬,委實因其內常飄惡臭。
甚至曾有人離隊方便時被臭暈在地,幸而都是商隊結伴通過,找到人帶出穀後,自會慢慢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