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騎兵們也出現了過穀的常有症狀，惡心、胸悶，極想嘔吐。有幾名斥侯突覺異樣，以前探查臭鼬峽穀時，這臭氣可沒有如此明顯。
正疑惑間，一聲短促的哨聲響起，峽穀兩麵的山丘上稀稀拉拉立起些蒼黃的人影，衝著穀中稀疏地射下幾支火箭，引發了馬群的一些小混亂。
大漢皺眉地掃了眼山丘的人影，山丘太過筆直，伏兵是衝不下來的。況且隻得這幾個伏兵？
光憑這些個小兵想用火引發騎兵的混亂踩踏而炸營，那是絕不可能。
這支精兵跟他征戰多年，人馬都受過精良的訓練和血火考驗，不然他也無法稱汗！
蕭狐狸的葫蘆裏賣著什麼藥？
大漢心底沉了沉，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傳令，加快通過！”
騎兵們早已約束好了自己坐騎，俱舉盾伏身，促馬快行。
火箭並沒有傷著幾人，這便是錦城兵的狙擊？
前方已可見出口，大漢精神振作了幾分，隊伍後麵卻突然傳來嘈雜而慘厲的人馬嘶叫聲。
“著火了！”
“撲不滅！”
“救命……”
大漢大驚回頭，卻看見就在他身後二十餘步的一名護衛騎兵突然慘叫起來！
在陽光下幾乎看不見的火焰在無形地燃燒，若非偶爾閃過幽藍的火苗，幾乎讓人無從覺察！
大漢全身汗毛一豎，下意識地拔馬狂奔，隻是……
“晚了！”蕭覓立在一個小山丘上，負手靜靜看著一裏外峽穀出口處火焰的燃燒和爆炸，那處地上，還有不斷湧出的墨黑的石脂，在騎兵們的慘呼中開始新的燃燒。
山丘下，前些時日表麵被陸續擊散實則急行軍集結在此的隊伍，將詐敗的這幾千人接納，在副將林真武的指揮下，正排成長蛇陣持箭嚴陣以待，對僥幸衝出穀口、焦炭般的騎兵進行絕對地滅殺。
為伏名可汗創下大業的兩萬精良騎兵，陪著伏名可汗，在峽穀中或滾地哀號，或被奇異地炸成碎片……
峽穀出口的地麵很快被鮮血染成紅色，又迅速地被火焰烤成深黑褐色……直至終於安靜。
穀中有風旋出，將人的毛發被燒焦的味道揚了過來，還有一陣肉香……
林真武一陣惡心，側了頭不想再看穀口的情形，才發現身側還有不少士卒已經蹲在地上嘔吐。
入夜，在山丘上射火箭的五百伏兵在林小虎的帶領下終於與大部隊彙合。
“將軍！”臉上被燎起幾個大水泡的林小虎急衝衝地迎上蕭覓，“第十段的小隊長親眼看到伏名被燒死了！我們按將軍之令，等最末一隊騎兵入穀後一刻鍾，就在穀口倒了石脂，開始射火箭！後麵火勢猛，不能後撤，伏名的騎兵全往前衝。”
“做得不錯！”蕭覓微微含笑對他點點頭，“回去給你記功！去，找點獾油塗臉上，小心破了相找不著媳婦兒！”
周遭的官兵們哄笑起來，林小虎的臉早看不出顏色，嘴張了張，又氣餒地閉上。
蕭覓笑笑，轉身對副將林真武道：“告訴兄弟們堅持下，急行軍趕到庫葉城再休整。”
後半夜，庫葉城臨時守城的裨將王儀大喜過望地迎到了蕭覓帶軍回城，為犒勞眾將士辛苦，特意在宵夜中備下烤全羊，結果迎來嘔吐無數，被林小虎夥同幾個將官追著要打，直擀過了幾條巷子還不幹休。
蕭覓和林真武站在高高的塔哨樓裏，兩人幸災樂禍看得津津有味。這般鮮活的情景，讓兩人都心生感慨和歡喜。
半晌，林真武方低聲道：“清點了，此次還是折了兩千零八十三人。”
蕭覓默了片刻，聲音沙啞道：“按律厚恤！”
林真武低低歎了口氣：“阿覓，你說什麼時候才會不打仗？”
蕭覓心裏轉過了幾番想法，最終還是笑了笑：“等真武哥你號令一出，天下將士莫敢不從的時候。”
林真武氣笑不得地瞪了蕭覓一眼：“你呀！”
蕭覓卻正色緩緩道：“真武哥，人命貴重，可亂世的人命卻如雜草般低賤！
我們用兩千兒郎，換伏名和他兩萬精騎兵的命，到底還是賺了！我們錦城軍向來厚恤，他們家裏也可保好些年衣食無憂。
何況滅了伏名可汗，那蓋部落得報大仇，有他們為向導，通往大食的另一條絲綢之路即可打通，比羅部真沙漠的那條路近得多，也更安全些……”
介時，錦城必成邊塞第一繁華之城，商人……稅金……武備……
蕭覓靜靜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眼眸亦如星子般明亮。
林真武看著星光下他猶帶稚氣的臉龐，又順著他的眼光看向滿天繁星，終是默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