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默看著心魔逐漸吞噬那一汪藍泉，沒有半點神明的悲憫。
繁複華麗的宮裝穿在身上，塗脂抹粉，配上陰鬱的神情，在顧盈語這張嬌弱的臉上顯出一種頹靡豔麗，像長在王朝陰暗角落裏的枝蔓，靜靜地在深宮中鋪開、綻放、盛開，再於無人處寂靜凋亡。
在仲琅沒有意識到的地方，人的七情六欲早已絲絲蔓蔓爬上了他那站於高山之巔冰雪般不通人情的神相。
而此時隨著蘭妃倒台，顧盈語經此一遭，雖未被降，但自從生病後，備受冷落形如身在冷宮。之前消沉的韋貴人重新抖擻起來。在後宮排場違製，出行乘鳳輦，動輒數十人跟隨，說是聖人特許的。
沒多久，前朝就傳出禦史台聯名參聖人內德不修，妖妃禍國的言論，更有邊疆戰士怨言四起，京中歌坊青樓酒家甚至傳出“後庭花”等豔曲，唱的就是唐明皇和楊貴妃，那楊貴妃的扮相，那見多識廣的都說活像宮裏聖眷正隆的韋貴人呢。
韋貴人與秦王私通的消息，就是在這個時候喧騰起來的。
“就秦王那個樣兒，臣妾瞧不上他！有皇上這般天子珠玉在前，其他螢火微光怎堪與帝王爭輝，臣妾從未瞧得起過秦王！當日重陽宮宴，臣妾冒天下之大不韙，一顆赤誠之心，捧與聖人，您都不記得了嗎？皇上若是厭倦臣妾，自可貶臣妾入冷宮，何必如此？後宮娘娘若是容不下臣妾，也不必編這等荒謬之談來汙陛下的聖名！臣妾一人死不足惜，臣妾萬萬不願皇上平白被人詬病！臣妾願一死以明誌。死前再拜皇上，願皇上與臣妾來世再見。” 說著，一躍而起，向皇帝旁邊的圍龍大柱子撞去。
當時是，小內侍們都驚呆了，一時間呆若木雞，無人敢攔。而聖人離柱子一步之遙，隻要稍稍往柱子前站一站，就可以阻擋住韋貴人的衝勢，可聖人卻趁人不注意身子一側，遠離了柱子。
韋貴人眼見著就要撞向柱子了，沈懷冰將手中捏著看戲的葡萄隨手往她身上一扔，正好打在她膝蓋窩上，隻見韋貴人一個不穩踉蹌跌倒，距離柱子隻有堪堪一尺。
一時間，四下鴉雀無聲。韋貴人倒在地上，頗為尷尬。
沈懷冰挑眉失笑，不得不說韋貴人還是聰明的。聖人確實打算以此做筏子，重罰，說不定從此宮裏就少了這麼一號人，反正宮裏曇花一現的寵妃數不勝數。
可如今不能了，之前那是沒人叫破這件醜事，韋貴人直接說出來有人故意誣陷她和秦王全是為了給皇帝臉上潑髒水。聖人若再如此匆匆了事，便會顯得自己極其無能窩囊被人利用，他是不會幹的。
聖人為了顧及皇家顏麵，以保全自己的臉麵，為了帝王的尊嚴，也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這一招魚死網破，硬剛到底，偏偏還瞎貓碰死耗子，碰對了。
一時間被抓進慎刑司的人不知道多少，皇家醜聞被以宮人失職為由開啟了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