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一角燃起大火,在火光中醒來的沈懷冰沉默不語。
她有點累。
不過一夜,昨日趾高氣昂的顧盈語,勢要與她爭個高低,對皇權勢在必得,今日已經做了亡魂。
多快啊。皇權就是如此。它往日裏沉默著,端著風流華貴的樣子,你惹怒它,它就亮出獠牙,一口一口撕扯你的肉。
昨日占盡上風,今日是階下囚。
當年國公府亦如是吧。
既然如此,別無他法。
她沈懷冰又有多少良心剩餘呢,她不動手,別人就要殺她。
不如站在最高位上。
切割良心,填補野心那漏風的鎧甲。
這一條路,是無法後退的路。
秦王,也是時候了。
今晚望著大火發呆的,不止沈懷冰一個,還有韋貴人。後宮短時間內死去這麼多人,前期還可不在意,如今火燒到關西軍身上了。
那她呢。
秦王能保她到何時,相府更是指望不上,長公主本來與她就是互相利用,更何況出了後妃與王爺私通這種風言風語,人人皆愛惜羽毛,不肯與她過多往來,秦王更是避嫌。
她如今在深宮中,宛如一座孤島。
那火光熊熊燃燒,映照著她的臉,在極亮之中一片冰寒。
想那顧盈語母族尚在,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聖人,你好狠的心。
什麼溫柔軟語,鶼鰈情深,你儂我儂,有幾分真?
她們這些花樣年華入宮來的女子,對於聖人來說,究竟算什麼?
在皇權之下,在宮禁之中,不過是活著的枯骨罷了。
不過是穿著華服的骷髏架子!
什麼高位,什麼榮寵,什麼風光,在這個亮如白晝的夜裏,韋三娘感覺到了刺骨的寒風。
可她已經不是韋三娘了。她頂著一個不知道什麼舊故的名字,不知道從哪裏摳來一點點憐憫,保這一身榮華富貴。
這一身華服又能穿幾天呢,說不定明天她也要死了。
可她還有孩子!她肚子裏還有孩子!
這孩子….這孩子,她清楚,這孩子根本不是聖人的,聖人那一夜喝醉了,這孩子,確確實實,是秦王的。
秦王當晚趁著聖人醉酒,與她苟且。情濃忘我之時向她吐露,他就要她懷上他秦王的孩子,當上太子,他就要如此羞辱聖人。
這輩子他奪權無望了,每日被半軟禁在城郊湯泉,無所事事。但他的下一代還可以借此掌握皇權,成為王座龍椅的主人。
她怕極了。
她也不知道這首尾究竟是如何傳出去的,導致她被皇帝禁了足,掀起了後宮如此軒然大波。
難道那夜聖人沒醉?
不,這不可能。聯想到的一點點可能性,已將她嚇得半死。
聖人如果沒醉,卻一言不發,忍辱至今,是何等的籌謀?前朝後宮動蕩至此,若是事敗,怕是要誅九族。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她倒不在乎這些旁人的血。但她不想死。
不想死,如何活。
一朝踏錯了船,此時跳海又能自保了?
背信者,是不容於雙方的劣質瑕疵,做走狗都做不長。時候到了,會被第一時間消滅。更何況秦王派來監視她的人武功高強,她根本不是對手,也找不到什麼單獨行動的時間。
奈何啊,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