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玥輕哼了一聲,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吳憂的那塊胎記,即使他低著頭也能看得清楚。真是討厭,他厭惡地移開眼,心裏想著要不是看在他會釀酒的分上,早將他趕出府去了,因為是隨身的小廝,平時帶著出去都覺得丟臉。
他深吸了口氣,平息了下心中的不快,道:“上次送去的酒,皇帝一口都沒喝,你是怎麼釀的?”
吳憂的心裏咯噔一下,又失敗了嗎?看來今年宮裏也不會向吳家訂酒了,已經是第三年了。
“少爺……”他輕喚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已經盡心釀了,幾個月裏專心取材用料,精心照看著,已經是最好的了。
“都是你的錯。”吳玥最討厭他這副模樣,不爭辯,就這麼靜靜地等著被罵,好像自己多可怕一樣,真該死!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向吳憂的頭上砸去,“第三年了,吳家有幾個三年可以損失,吳家沒了我第一個先打死你。”
杯子重重地砸在吳憂的頭上,彈在地上,碎了,然後一滴滴血自吳憂的額頭滴下,吳憂仍是不吭聲。
吳玥盯著那血,怔了怔,覺得那鮮紅就和他下巴上的胎記一樣醜陋。
為什麼自己身為吳家子孫竟然不會釀酒呢?為什麼所有釀酒的工人中數這個醜陋的家夥釀得最好呢?吳家要靠他嗎?真的毀了。
“滾!”他吼了一聲,甩袖別過身去。
吳憂沒有動,雖然頭被砸得有點暈,但還是努力笑著,微微抬起頭,道:“少爺胃口不好,我買了最新鮮的魚,少爺是想清蒸還是紅燒?”
吳玥一怔,隨即一拳打在亭柱上,回身道:“我讓你滾,你沒聽到嗎?”
吳憂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然後看到吳玥因為剛才打在柱子上而泛著血光的手背,驚叫道:“少爺你受傷了。”手反射性地抓住吳玥的手。
更厭惡的感覺湧上來,吳玥一腳往吳憂身上踢過去,指著他罵道:“你這髒手別碰我,惡心的家夥,滾,快滾!”
說著也不管吳憂被他踢了一腳已動彈不得,一甩袖便繞過他走了。
吳憂掙紮了好久才爬起來,伸手擦去嘴角和臉上的血連同眼中閃動的東西。
剛才差一點兒就笑不出來了呢,他坐在石凳上,真沒用,吳憂,說好要一直笑的,怎麼剛才差點兒就要哭了呢?
是被打得太疼了嗎?還是,他消瘦的手捂住胸口,還是這個地方太疼了,他抬頭看著亭外的湖,眼中的晶亮又閃動起來,他迅速地擦去,然後站起來。
“做魚去吧,既然沒說喜歡吃什麼,不如一半紅燒一半清蒸。”他自言自語,“嗯,就這樣。”說著一瘸一拐地往亭外走去。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應該是從那個夏日的午後吧,廚房裏煮了吳玥最愛喝的桂花綠豆湯,用冰鎮了,甚是爽口。
吳憂自己也顧不上先喝一口,就端了一大碗,拿去給吳玥。
知了在樹上拚命地叫著,吳憂端著大碗跑得飛快,卻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走到鯉魚池邊的涼亭時,吳玥靠在柱子上已經睡著了,那本《太史公書》就蓋在他的身上,吳玥愛看史書,從小看到大的書,依然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