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自覺中一天就過去了。仁春堂還是跟往日一樣有很多人來抓藥,二鵬、柱子他們還是跟往日一樣開心的忙活著,芷安和小秋還是跟往日一樣盡心竭力地做好她們的本分。那麼,我是不是還跟往日一樣呢?我無法回答。

我隨手拿起桌上的書,是我最喜歡的英國詩人濟慈的詩集。濟慈是英國的浪漫主義詩人,但很可惜的是他25時就因感染肺結核去世了。他去世前兩年寫的《夜鶯頌》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

而現在,哦,死更是多麼的富麗;

在午夜裏溘然魂離人間,

當你正傾瀉著你的心懷

發出這般的狂喜!

你仍將歌唱,但我卻不再聽見——

你的葬歌隻能唱給泥草一塊。

每當讀這首詩的時候,我心裏總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感鬱結在心中。夜鶯,美麗而神秘的歌者,但它卻也有我們旁人所不可以理解的傷悲。那麼,應其峰是不是也跟夜鶯一樣,外在看起來煊赫的上海灘黑幫老大,是不是也有不可與人言說的傷悲?

我真是鬼迷心竅了,怎麼連讀首詩都能聯想到應其峰。

這些天的日子過得倒也風平浪靜,沒有小混混再來找仁春堂的麻煩,我們淳於家一家人的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到肚子裏了。

仁春堂是淳於家的祖業,我不能讓它出事,我不會讓任何人對它不利。

但是,老天就是這麼喜歡跟人開玩笑,你越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它偏偏就發生了。

這回來找仁春堂麻煩的不是小混混,而是馮家。

榕城有一半是馮家的天下,最繁華的那幾條街道都是馮家的地盤。可是我們仁春堂並不在馮家的地盤上,一直以來跟馮家也沒有任何過節,我實在想不明白馮家為什麼會這麼做。

看著馮家的那些手下像瘋狗一樣的隨意亂砸東西,我的心在撕扯,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在榕城,就連劉督軍和洋人都要給馮家那兩位爺些薄麵。

我的頭上頂著四把槍,爹和二娘也是。

槍口是冰冷的,正如我此時撕扯著的冰冷的心。

憤怒、恥辱、委屈、不甘心通通向我襲來,但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原來我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強大,麵對敵人,我保護不了爹和二娘,保護不了仁春堂,保護不了我的朋友,甚至連我自己都保護不了。

不知道紫蘇什麼時候從屋裏跑到了前院,她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哇哇大哭,她的爹娘和姐姐全都被壞人挾持,她無所依傍。

我擔心那些喪心病狂的人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柔聲跟紫蘇說:“紫蘇別怕,不哭,姐姐一會兒就去陪你玩兒。”

可是紫蘇的哭聲還是吸引了馮家人的注意力,有一個衣著考究的人向著紫蘇走過去。那個人每走近紫蘇一步,我的心就緊一下。我認得他,他就是馮家的二少爺馮晉濤,榕城大名鼎鼎的風流大少,在報紙上總能看到他的照片,大多都是他和電影明星和豪門名媛的桃色新聞。

馮晉濤走到紫蘇麵前,蹲下來跟紫蘇說:“小妹妹今年幾歲?”

“7歲。”紫蘇帶著哭音回答道。

“唔……7歲。”馮晉濤的聲音很溫柔,他摸摸紫蘇的頭,微笑著說:“小妹妹不哭,我們隻是來你們家辦些事,不會傷害你的家人。”

這個馮晉濤到底安得什麼心,我實在是猜不透。

可是紫蘇聽到馮晉濤的話竟然點點頭,安安靜靜的不哭了。之後,馮晉濤幫紫蘇擦幹淨臉上的淚珠,說道:“這樣才漂亮嘛。”

我想到紫蘇身邊陪她,可是用槍抵著我的這些人用凶狠的眼神製止了我的想法。

這個馮晉濤還算是有點良心,他們並沒有傷害紫蘇。

仁春堂的藥方,賬房,休息室,甚至連後院的柴房和儲藏室都被翻得亂七八糟,好多藥材都被那些人踩在了腳下。

我現在隻祈求這些人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和朋友。

爹一直在咒罵這些強盜,他氣得身體在發抖,不斷地咳嗽:“你們這些強盜!你們這些無恥的強盜!”

“別嚷嚷了老頭子!”持槍的那個人厲聲嗬斥爹。

馮家實在是欺人太甚,竟然這麼對待我爹!我爹淳於意是榕城最德高望重的中醫,有多少人患了疑難雜症是被我爹醫治痊愈的。現在他們這些流氓混混竟然用這樣的語氣跟我爹說話!

“不許你這麼跟我爹說話!”我氣憤的跟那個人大喊,全然不顧大家閨秀的形象。

“喲!淳於家的二小姐果然是名不虛傳呐。”那個人言語輕佻,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我,接著說:“聽說淳於二小姐不僅敢獨身一人進大眾賭場要人,而且敢管浦鑫商會責罰下人。二小姐您的威名可是全榕城聞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