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兆聞經常邀他出去遊曆,但在他閉關時傳音入密還是第一次。
以為朋友當真遇到了難事,葉琰心中一緊,當即解開了石室禁製,回答對麵:“我現在出去。”
葉氏修煉用的石室群呈倒金字塔狀,建在思行湖深處,這裏有九淵界靈氣最盛的一條靈脈,外人很難進入,他所在的是最深層。
他尚未動身,室外就響起了足音,來人步伐急促,熟悉的靈力像一陣風吹過。
下一刻,宋兆聞的臉出現在了石室入口:“葉琰!”
“……?”葉琰升起一絲疑惑。
怎麼進來的?問出這句話前,他先飛快掃視了一遍宋兆聞,看清對方身無血跡,周身靈力也平穩安然,稍微安心。
宋兆聞快步走近,葉琰感覺他的眼神在自己的頭上掠過,仿佛在尋找什麼。
“……”宋兆聞眉頭不展,流露煩惱之色。
是在為何事憂愁呢?
葉琰知道自己不像他這個朋友一樣人情練達,他隻是想,如果宋兆聞有事要他幫忙,盡管開口就是了。
無論是什麼,他都做好了答應的準備。
許久,宋兆聞低低歎了口氣,沒有說到底什麼急事,隻握住他因在石室中修煉冰冷的雙手,溫暖的靈力向他傳來。
“明明是水靈根,卻凍的像變異冰靈根一樣,這裏是不是該加個暖爐了?”
宋兆聞含著點調侃的語氣一如往常,沒有異樣。
葉琰卻忽然陷入失語。
被握住的雙手猶如伸進了沸水,燒得滾燙,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在一寸寸結冰,唯有指尖被抓住的那點被迫融化,心髒發瘋一樣劇烈跳動,讓他聽不見聲音。
友人的口型不斷變化,向他說著什麼,俊俏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葉琰直直盯著宋兆聞,來勢洶洶的恐懼壓迫著心髒加速。
咚。咚咚。
耳鳴?胸腔的震動?葉琰才發覺是自己的靈力在外溢。
牆壁發出龜裂聲,石室緩緩彌漫開冷冽刺骨的水霧,氤氳他的視線,也遮蔽了對麵人的臉。
“葉琰?”宋兆聞的表情變得充滿擔心,“你怎麼了?”
那張臉貼得近了,葉琰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指輕微抽搐了一下。
卻鱗被喚出,割傷了宋兆聞的手指,地上開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幾不可聞的啪嗒水聲,灌入他的耳中。
那一日的每個細節葉琰都記得分毫不差,往事曆曆在目,鮮豔如新。
是他執劍刺穿宋兆聞的丹田,卻鱗震蕩識海,毫無防備就被傷的元嬰碎裂,餘波在石室中刮起凶猛的風,給失去靈力護體的那人添了縱橫交錯的血痕。
宋兆聞捧住他臉的手漸漸滑落,睫毛垂下,遮住了渙散的眼。
明白這個人已死的瞬間,葉琰感覺他的內心有一部分也隨之破裂了。
體內發空,頭腦澄明,前所未有的輕鬆。
靈力像無處不至的水流,衝過關竅,充盈了每處經脈,自行運轉周天,他的腳步變得輕盈,石室外的湖水仿佛都在他掌控之中。
葉琰走出思行湖,湖水在他身後寧靜無波,剛下過一場雷雨,陸上泥土潮濕,天光乍泄,湖光粼粼。
他一路向前,經過了迎接他的眾長老。
在最前方,大長老與他對上視線,滿麵溝壑的老人沉聲問:“方才雷雲聚頂,應是劫數降至,卻又瞬息散去,敢問少族長是否已有突破?”
“是。”
葉琰輕聲回答,接著垂眼看自己的手心。
沒有沾上一滴血,掌心紋路清晰,倘若司命道人在此,定能從中看出今日發生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