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出生,太子的紫金冠就束在了頭上。”
我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對麵之人搖著扇子笑得歡快,“可即便是連寢衣都被繡成富貴花紋,你也揮不去一身清冷。”
我一雙眼望過去。
他撫著一扇煙煙霞霞的桃花,眼角彎了彎,“幼時送你去護國寺住的那幾年,卻是壞事了。”
天家規矩甚多,東宮治學甚嚴。
有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稱之曰東宮三師,另有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稱之曰東宮三少。
總角之時起,每晨雞初鳴悉起,鹹盥漱,正衣冠,行車之書院,左右侍讀皆翰林學士。日暮歸。一卷書,一杯茗,秉燭達旦,渾然而不覺。
東宮獨好蘭。庭院多蘭芝。亦多竹木。每風起,花意闌珊,竹影斑駁。
臨湖而坐,一張琴,一爐香。一彈流水一彈月。
“師父寒衣而來,徒兒倒忘了提前涉水而去了。”
我停下撫琴。宮人將香料換成卻死香。
“洲迷聚窟,何來卻死之香?”來人站在廊柱子底下,青煙嫋嫋,氤氳是一雙眼眸。
“海失靈槎,不獲回生之藥。”我低頭,隨意撥弄三兩下琴弦。
三五之夜,月光將竹影照得半牆高,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那人不說話,攏起一雙袖子將我瞧著。
“從前佛前修身,雖是清冷,卻還不至這般清冷。你誆我入世,說什麼塵世之於修行又修行之於塵世,將我說了進去,我便巴望著瞧一瞧這十丈軟紅有多熱鬧。你卻為什麼不同我說,紅塵修的是心,會叫人冷清切膚清冷入骨?”
我站起身,往寢殿走去。
“站住。”
他踉蹌兩步,卻被陡然冒出來的宮人給攔住。
衣袖被人一把拽住。
我訝然回頭,兩名宮人竟是被他掙了個趔趄。
這個人,不是從來手無縛雞之力的麼……
一霎那間,一柄青光流溢的長劍直指他的喉嚨。
他衝著我笑得和煦。
我一抬手,一個人影兒立時沒去,那柄長劍到了我手中。
“太子學識淵博,卻原來還長於劍術。”他笑容不變。
“長不了多少。將將砍得下這一截衣袖。”
手起劍落,我轉身輕飄飄離去。
寢殿內,錦衣之人玉立燈下,描金的扇子橫在胸前徐徐地搖,一雙眉眼笑得意味深長。
我繞過他,徑直走到案前,倒了杯冷茶。
“你揮退宮人,原來卻是要親自給我倒這一杯茶。”那人一隻修長的手撈起茶杯湊到唇邊,笑逐顏開。
我輕飄飄瞟了他一眼,不急不忙沏上一壺新茶,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眼角不負眾望跳了兩跳,麵上還是一派富貴笑意,“你那誤人子弟的師父不管不顧肥著一顆膽這麼來找你,被你轟走還是撿了個便宜,隻是,那人吃齋念佛不沾酒,你我二人卻是學他不得的。這一杯雖是冷茶,泡的這個茶葉卻是有價無市,然則即便這是個有價無市的茶葉,可也對不住今日頭頂上的這個月色……”
啪!
我將茶杯往案上一擱,“不如命人去你府上抬幾壇子青州從事過來?”
他立刻接過話,“何妨你我二人一起走一遭?”
我一想,以為是,欣然允之。
(於是太子跟王爺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