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籃子(1 / 1)

若純遠遠看見一個黑點順著河流走過來,越來越近之後,若純認出是小籃子。

小籃子頭戴著一頂小涼帽,挎著打滿豬草的籃子,步履蹣跚地靠近了玉米地,被突然從灌木叢後衝出來的若純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放假了嗎?”

小籃子的臉上滿是汗珠,點點滴滴像微小的鑽石,反射著太陽的金色光芒。粉紅色的襯衫濕了一肩,小籃子的膚色黑裏透紅,眼睛忽閃忽閃的像一顆水葡萄。

若純和小籃子同年出生,隻比小籃子大三個月,他們一起讀完小學,又一起進入初中。小籃子成績很好,聰明活潑,一直到小學三年級,若純和小籃子都是同桌,若純臨時抱佛腳趕作業時,就拿了小籃子的作業本大抄特抄,每每看到小籃子工整、娟秀的字跡,若純便十分不好意思,覺得小籃子是一塊學習的好料子。

小學畢業後,上初中要去約10裏地的鎮上,那時他們住在學校,每個周末小籃子都會等上若純一起回家或者返校。小籃子性格活潑,他們一路歡聲笑語,像個小大人一樣照顧著若純。

若純記得小籃子在早讀課上大聲讀著英語的樣子:所有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隻有小籃子依然大聲地讀著英語~小籃子是英語課代表,她的英語發音標準而有韻味,經常帶領大家讀英語。

然而小籃子初二上學期一結束,小籃子的父親就要求小籃子退學了,家裏的貧困與勞力不足,使得父親在痛苦萬分中做出讓小籃子回家務農的決定。小籃子的母親常年臥病在床,爺爺奶奶身體也不好,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在讀小學。在一番哭鬧後,小籃子最後不得不接受了停學的事實,長女代母,從此日複一日的勞作讓小籃子日漸沉默寡言。

小籃子輟學以後,若純去找過幾次,給小籃子帶去幾本書和一個筆記本,然而小籃子說不需要了,還給若純,讓若純好好學習走出農村。若純記得小籃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但終究看著別處,沒有讓淚水掉下來。

這下在玉米地相遇,若純不知是興奮還是失落,他試圖去接小籃子的裝滿豬草的籃子,但小籃子避開他,把籃子放下來,坐在草地上。

若純和小籃子講著學校的事情:正在上的課,小籃子認識的老師和同學以及英語老師的惋惜等等~然而若純卻感覺十分惆悵:小籃子現在已經是走在另一條人生道路上了,就這麼一直不停地勞作下去,放牛喂豬養魚種菜,照顧爺爺奶奶父母的一日三餐,再過幾年,還要像大人一樣插秧割稻、打穀犁田等等,直到某一天嫁人,就像我們的母親一樣目不識丁、沒有理想可言地活著。

小籃子望著若純,拍了拍身邊的草地:“書呆子,過來坐嘛~”。

若純覺得小籃子已經不可思議地長大了,他用手去牽小籃子的衣角,問:“大太陽的,你這樣累不累啊?”

“怎麼不累呢~但我不能總想著自己吧~”。

“那什麼時候你有時間了,我們一起去鎮上書店玩好嗎?”

“真是書呆子呢,我今天早上還去鎮上賣雞蛋了呢?隻是不去書店了,錢都要給媽媽買藥呢~”,小籃子低著頭、細聲細語地告訴若純,“你手裏有什麼小說嗎?”

若純家裏有幾本《故事會》、《今古傳奇》,還有《紅樓夢》、《西遊記》等,若純說一會回家了給小籃子送過去,小籃子卻說不用到家裏,約好了在河邊那個經常有人遊泳洗澡的地方見麵。

小籃子看了看天,“我要回去喂豬了,我們一會見~”,若純望著小籃子步履蹣跚、漸漸遠去的身影,鼻子酸酸的~他突然有一種想要抱住小籃子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想要為小籃子作些什麼,他不知道這種想要急切長大的感覺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