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親愛的,
都是我讓你不放心,
才會將痛苦的影,
深埋進你脆弱的心裏。
一般來講,演藝圈的人住院通常都有一個共同的煩惱——騒擾特別多!
如果是規規矩矩的記者還好打發,隻要一個「謝絕訪客」的牌就解決了。最可怕的是那些瘋狂崇拜的仰慕者,他們簡直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無孔不入、無洞不鑽,教人既恨又氣。
幸好向陽所住的這家私人綜合醫院對於這方麵有相當完善的防備措施,向陽才得以不受騒擾的靜養,唯一的限製是不能樓上樓下的到處亂跑。
不過,區區醫生的警告當然阻止不了向陽,融融的怒氣也控製不了他,唯一能讓他乖乖躺在床上不動的原因隻有一個——他腿上的傷,是那個嚴重撕裂到看得見骨頭的恐怖傷口把他綁在床上的。
當然一開始他也不想這麽聽話的,但是,光是清洗傷口、換葯裏繃帶時的碰觸,就痛得他差點連眼淚都擠出來了,若是他自己逞強亂動的話,說不定還會很丟臉的大叫出來,甚至痛昏過去呢!
這樣一想,為了自己的麵著想,他隻好乖乖的聽話不動了。
好不容易這天,他的主治醫生歐陽大夫檢查過他的傷口後,很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就很慷慨地解除了禁令。
「很好,右腿傷口複元得很漂亮,左腿的擦傷更沒問題,現在你可以試試動你的腿了。不過,剛開始隻能慢慢動,千萬不要太勉強而讓傷口迸裂了,懂嗎?這樣以後就不用勞煩別人幫你翻身,你自己來就可以了。」
幾乎是他才剛說完,向陽就歡天喜地的開始進行重獲自由的第一步了。可是很奇怪的,大家等了大半天,卻隻見他用力得滿頭大汗,卻連半根毛也沒給他動到。
歐陽大夫覺得好像不太對勁。「怎麽了?」
向陽自己也覺得很不對勁。「我…動不了。」
歐陽大夫不解地皺眉。「完全不能動嗎?」
向陽無語頷首,歐陽大夫沉吟半晌。
「嗯!我了解了,我再替你做一次詳細檢查,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出問題所在。」轉眼看融融一臉擔憂的樣,他忙安慰道:「別擔心、別擔心,他的腿不是沒有感覺,所以,肯定不是脊椎神經方麵的問題,隻要不是那方麵的問題,他就一定能恢複行動能力的!」
融融這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不到兩天,歐陽大夫臉上的輕鬆神色就消失了。再過一天,他還特別把神經科、骨科大夫找來會診,重複地做各種檢驗、照x光、觸診問診等等。幾天後,他們似乎終於有了結論,那兩位大夫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隻留下歐陽大夫一人凝重地麵對向陽和融融。
「好不容易啊!終於有結果了吧?」向陽故作輕鬆地問。「老實說吧!到底是什麽問題?」
融融咬唇無語,隻有她才能從他們交握的手上感覺到向陽的緊張——他幾乎要把她的手捏碎了!
「是的,我們是找出問題在哪裏了,不過…」歐陽大夫深深地著向陽,似欲看進他的內心深處。「經過我們詳細檢查的結果,根本不是你的腿有毛病,應該是你的心理方麵有障礙。」
向陽愣了一下。「什麽意思?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歐陽大夫慢條斯理地瞄了融融一下,「簡單的說…」又看回向陽。「不是你的腳不能動,而是你自己不想動,也就是說,是你自己不想走路了!」
有半晌時間,向陽隻是不敢相信地和歐陽大夫眼對眼互瞪。而融融更是驚訝,也很困惑。
向陽自己不想走路了!
為…為什麽?
「***鬼扯!」向陽突然爆吼出來。「你在說什麽鬼話呀?我為什麽不想走路?你嘛拜托不要醫術不到家就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來好不好?這樣很丟臉的耶!」
「除了外傷之外,你的腳沒有其他毛病。」歐陽大夫心平氣和的告訴向陽事實。「如果是脊椎神經方麵的毛病的話,你的腳根本不會有任何感覺,但是你會痛,這就表示非關神經方麵的問題,剩下的就是你的心理因素了。」
向陽臉色鐵青,「我不想聽你在這裏胡扯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你的醫術真這麽爛,那就換個主治大夫…」
「阿陽,你不要胡說!」融融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你沒看到歐陽大夫還找了另外兩位大夫來會診嗎?他是很認真地在告訴我們會診的結果,你怎麽可以亂說要換主治大夫?」
向陽倏地眯起了雙眼。「你的意思是說,你相信他的話,相信是我自己不想走路的嗎?」
融融窒了窒。「不!我的意思是說…是說…」她無助地瞥向歐陽大夫。
「是你的潛在意識這麽決定的,」歐陽大夫忙接下去說。「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我管你是潛在意識或反攻義士,」向陽怒氣衝衝的低吼。「沒道理我會不想走路,難道我想讓老婆伺候我一輩嗎?那是廢物才會做的事,我***可不是廢物!」
歐陽大夫盯著向陽那張寫滿怒氣的臉片刻,才說:「好,那我明天再請一位專門骨科大夫來幫你診療,也許他會有不同的診斷也說不定。現在,你太激動了,我叫護士來幫你打一針,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說。」話落,他即按鈴喚來護士為向陽打針。
不久,向陽墜入沉睡,融融馬上問:「歐陽大夫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歐陽大夫點頭。「沒錯,不過,我想先請問向太太,你相不相信我的診斷?」
「相信!」融融毫不猶豫地說。「可是…」
「相信就好了,」歐陽大夫沒讓她說完。「但是,你先生不相信,所以,如果我建議他看心理醫生的話,大概他也會拚死反抗到底,這樣一來,我們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
歐陽大夫瞟一眼床上,隨即把融融拉到門邊去低語。
「我有位大學同學,他畢業後就到日本去專攻心理學,之後又赴美進修催眠治療,並獲得mricnInstittofHypnothrpy頒發的博士榮銜,現在是美國執業心理醫生兼催眠治療師。」
「一個月前,他回台來省親度假,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請他來替向先生看看,或者還可以請他使用催眠技術問清楚向先生在潛意識裏到底存在著什麽樣的障礙,除非了解問題所在,否則,我們就算想幫他也無從下手。」
融融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啦!可是…可是向陽要是知道那位是心理醫生的話…」
「那我們就不要讓他知道,」歐陽大夫斷然地道。「放心,我那位同學很厲害,他能夠在完全不為對方所覺的情況下催眠對方。當然,我們也需要你的在場,一方麵是需要你提供向先生的家庭背景和過去的生活狀況,另一方麵得由你來聽取從你先生口說出來的話,萬一向先生又有什麽疑問,你的話他就不能不信了吧?」
融融自然不反對,於是第二天,那位心理醫生就被請了來。那是一位似乎永遠都笑咪咪的矮小男人,溫和又親切,沒有人會對這種人起戒心的,所以,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直到結束。
在這段催眠探索的過程,融融震驚的得知許多向陽幼時不為人知,同時也是傷害他至深的秘密;也知道了隱藏在他心靈深處的孤單寂寞與害怕無助,幾乎是與表麵上的他完全兩樣的,就好像是一個人擁有正反兩麵人格似的。
催眠診療結束後,向陽對自己被催眠,並探究了許多秘密的事一無所知,就這樣被留下來讓護士替他換葯、擦澡,而融融則和歐陽大夫,以及心理醫生來到歐陽大夫的辦公室裏討論。
「其實,每個人都是有兩個人格的,一個是平常的意識人格,一個是隱藏在他潛意識裏的人格。」
當融融表示對向陽的潛意識層麵竟然與表麵人格有如此巨大的差距而感到很不可思議時,心理醫生這麽回答她。
「許多人在喝醉時會有不同於他平時人格的表現就是如此,所以,他自己也會對自己在喝醉時竟然會做出某些事而感到震驚不已,甚至堅決否認,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另一種人格的存在。」
他突然笑了。「譬如我在美國有一位患者,他平時是個循規蹈矩的學生,個性溫和內向,可是他隻要一喝醉,就會三兩下脫光衣服,如果沒有人抓住他的話,跟著他就會衝出去裸奔了。」
「騙人!」融融驚訝地叫道。「衝到大馬路上裸奔?不會吧?」
「我沒有騙你,那就是他的潛意識人格在作祟。」心理醫生說。「不過,先決條件是那人必須是真正喝醉了才會,必須醉到已經失去平時的意識,那時候,潛意識就會跑出來占領他的身體,讓他做出一些他平常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融融略一思索。「那就是說,他不知道自己有那種潛意識人格的存在,因此,自然也會否認自己會做那種人格會做的事?」
「沒錯,」心理醫生讚許地點點頭。「這就是向先生的問題,他的表麵意識人格或許十分堅強不認輸,所以,如果他不想失去你的話,他會用強力的正麵手段來爭取你留在他身邊。但是,他的潛意識人格卻相當懦弱且缺乏自信,才會讓自己用無法走路這種負麵手段來綁住你。」
「可是…」融融遲疑了一下。「可是他也常常對我說他很不安,那不就是他的潛意識人格表麵化了?」
「不,隻要是正常人,都會有不安的時候吧?分別隻在於願不願意坦白說出來而已。向先生是個很爽直的人,我想,他對你應該都很坦誠,有什麽就說什麽,這非關他的潛意識人格。不過,如果他的意識人格都已經是如此不安的話,那他的潛意識人格可能就已經不安到近乎恐懼了,難怪他會用這種手段來綁住你。」
融融咬了咬唇。「那現在該怎麽辦?」
「這個嘛…」心理醫生沉吟片刻。「因為他的潛意識人格是由他幼年遭遇所造成的,我是可以用催眠術暗示他看開一點,但那樣還是無法改變他的過去,所以,依然隻能靠他自己走出那個陰霾。不過,這可能需要一段相當長時間的心理診療,目前若隻考慮他雙腳的問題的話,就必須先去除他的潛在恐懼。」
「你是說…」
「消除會失去你的恐懼。」
融融低眸沉思了一會兒。「我明白了,其實問題都在我身上,是我的行為讓他產生那種恐懼。雖然他一直在告訴我他很不安,但我卻一直把它當作是小孩的任性撒嬌,放任他的不安逐漸擴大,直到變成恐懼。」
「我明白,因為他比你小,是吧?」心理醫生了解地說。「其實,這種事在歐美相當多,甚至相差二、三十歲以上的都有,根本沒什麽特別,你實在不需要這麽在意。事實上,就是你這種心理障礙間接造成他的心理障礙的,我想,你自己也很明白吧?」
融融坦然頷首。「我知道,也一直想要讓自己撇開這種顧忌,希望自己能不這麽在意,但真的很不容易,因為他確實比我小,那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不過,我媽媽也曾經提醒我,我應該把向陽的男人和丈夫身分拿到前麵來,但是…我就是不太明白…」
心理醫生溫和地笑了。「很簡單,當你先生說了某句話或做了某件事,而讓你覺得他很幼稚任性的時候,你是不是把他當成小孩了?為什麽呢?他明明是你丈夫啊!你為什麽不能把他比你小的事實放一邊,先以他是你丈夫的立場去想一想,他為什麽會說那種話或做那種事呢?」
融融張了張嘴,旋即闔上,繼而開始皺眉苦思。
「再成熟的男人有時候也是相當幼稚任性的,但是,他的幼稚任性絕對和小孩不同,你不應該把他們混為一談。當男人在撒嬌任性時,通常是他心靈上出現某種缺乏現象,需要女人去填滿的時候,如果你不去正視它,那份缺乏感會越來越嚴重,到最後可能就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