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十六歲馬天賜看著撤退的軍隊,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為什麼怎麼打都是輸?為什麼老百姓就要被受欺負?他們打輸了我們就要被對麵不當人一樣屠殺淩辱。
南蘇市徹底淪陷的時候,是在八月份的下旬,彼時已經沒有任何軍隊駐守在那裏,而不上人為樂,播著自己家,守著這個自己生養的地方。
明知道敵人馬上叫學習,這座城市可好大一部分人的心裏都跟犯了一根軸一樣,任憑周圍人的勸說也掰不過來,就是要和自己的家共同存亡。
馬天賜做不了主,他不知道為什麼向來惜命膽小怕事的老頭子,拿著鐮刀和斧頭,就這麼和其他的,同樣不願意撤離的街坊守在敵人的必經之地上。
按照他的一貫邏輯,向來是認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道理還是自己的老爺子教給自己的。
馬天賜做不了主,可他從小就不是一個蠢人,他明白,即便就算是要留在這裏,單靠著幾個沒受過訓練,拿著幾塊破銅爛鐵是守不住的。
沒腦子的犧牲從來不是一件值得歌頌的事情——至少馬天賜本人是這麼想的。
在這群人還沒徹底決定這些事情前,馬天賜就已經嗅到了危機,跑到隔壁的富商家直接偷出了三塊塊現大洋,還有一匹馬。
馬是用來留著自己逃命用的,大洋是趁屋主人睡著時枕頭底下摸的。
覆巢之下,哪還有人會惦記著去抓小偷?
不過馬天賜並沒有直接逃跑,他將馬拴在了山裏的一個洞裏藏了起來,這座山裏並沒有什麼猛獸,給足了草料後便打算回到村裏。
然而剛要下山,邊聽得草叢中有一處呻吟,馬天賜,摸著草叢偷看,發現居然是一個身受重傷的日本兵,手裏還死死抱著一杆長槍,他的眼睛已經被炸的血肉模糊,看樣子已經失明了,兩條腿已經被炸沒了,身後有一條長長的血跡,那條胳膊上的衣服已經被磨的破破爛爛,整個人就像一個被踩斷了身體的蚯蚓一樣,看樣子是一路靠著雙手摩擦到了這裏。
麻田子腳下踩了一塊石頭,發出了聲響,對麵那個日本兵突然發出了嘰裏咕嚕的喊聲,馬天賜雖然聽不懂他在喊什麼,但是同他的驚慌的語氣聽得出他自然是發現了馬天賜。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盡管對方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可出於對敵人的恐懼和手中的長槍,16歲的馬天賜竟然被嚇到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然而,對麵的那個日本兵喊著喊著,竟突然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
兩個眼睛都已經沒了,想必是哭不出眼淚的,但淒厲的嚎叫也是聽得馬天賜難受的很。
突然之間,馬天賜意識到了什麼,可不能讓這個鬼子再喊了,要是把他的同伴招來再發現自己,那真是死定了。
也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一股邪性,還有家國仇恨給少年帶來的血性,馬天賜就這麼直直的走了過去,之前的恐懼和懦弱一掃而空,隨手撿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從當中一折,斷裂的茬口就跟一把尖刀一樣,馬天賜拿在手中覺得差不多挺趁手,撥開草叢便朝著那個身受重傷的日本兵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