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未亮,第一抹朝霞落在遠處的山頭上,是此時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四周的風吹的塵土飛揚,眼前盡是一片陰霾,待走得更近了些,顧綏這才看清了前方有一隊人馬。

崇陽王在此已經等了許久了。

看見顧綏的身影時,他懸著的心總算鬆了口氣。

當初顧綏弑君的消息傳到了塞北時,崇陽王被氣得吐了血,大罵顧綏是逆子,聲稱要讓他自生自滅,隨便去哪兒,總之不能再踏進崇陽關半步。

風沙四起,崇陽王站在最前麵,像堵牆似的,死死擋在關口。

他的身後,是塞北千萬的戰士們。

顧綏眼睛一亮,紅了眼眶。

他從馬上翻下來,沒站穩摔到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小心翼翼將謝青嫵從馬上抱下來。

他走路時腿有些顫抖,可每走一步都走得那樣穩,生怕摔到了懷裏的人。

顧綏一步步走到崇陽王麵前,走到他許久未見的父親麵前,然後重重地跪了下去,開口時聲音沙啞,帶著幾分顫抖。

“父親,孩兒不孝。”

“求您,救救她……”

顧綏紅著眼眶,聲音哽咽非常,他今年也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雖早已活過一世,可遠赴長安這三年,經曆太多明槍暗箭,在南都那三年更差點沒命回來,如今再見到崇陽王,自是像個孩童一般,真情流露,委屈的很。

崇陽王低頭看著顧綏。

走時他還是那麼幹淨的孩子,去了趟長安,回來竟髒成這個樣子,還跪在這裏掉眼淚。

崇陽王彎腰,終是沒忍住,心疼地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

終歸是自己的親兒子啊,犯了什麼錯,自己也得替他擔著。

在顧綏沒回來的日子裏,崇陽王夜夜難眠,頭發都白了不少。

他除了顧綏之外還有一雙兒女,包括麾下的士兵,他作為主將,總要為他們打算,可王妃卻一改往日安穩良善的做派,勸他保下顧綏,幹脆向朝廷宣戰。

顧辭與顧煙也跟著王妃一同胡鬧。

崇陽王猶豫再三,最後才下定決心,有了決斷,把這個難題拋給了顧綏。

他原本想,若是顧綏沒能活著回來,那便向朝廷請罪,就當沒這個兒子,息事寧人,不為此起戰亂。

但若是活著回來了,那拚上這條老命,都得護著他。

崇陽關地處邊境要塞,往西北處是各路小國,以及蠢蠢欲動的北狄人,往南便是長安。

如果朝廷一旦向塞北發難,那麼必定會有國家坐收漁利。

所以皇上若是想動顧家,必須得慎之又慎,必須得有下一個能鎮守塞北的將軍接班,才敢拉顧家下位。

大不了,就是一個叛臣的罵名。

——

崇陽王派人請了大夫,四五個大夫圍在床前,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好不容易把謝青嫵的命從閻王那兒拉回來。

崇陽王眉頭緊鎖,看了一眼顧綏,沉聲道:“關內不適合姑娘家居住,也沒什麼伺候的丫鬟,那姑娘傷的厲害,也不宜挪動。”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一名身穿碧色以上的丫鬟,“這個丫頭名叫蓮心,是當初你娘派過來處理士兵生活雜務的,手腳很是利索,就讓她先伺候著吧。”

顧綏低著頭,灰頭土臉道:“全憑父親安排。”

崇陽王沒有著急問他關於弑君一事的來龍去脈,他很了解自己的兒子,絕不是那等欺君罔上的小人。

也了解皇上,早就疑心顧家。

如今既然事已至此,便隻能心平氣和商量對策。

崇陽王拍了拍顧綏的肩膀,“行了,去休息休息,七日後,咱們回去見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