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以當時那批人的履歷,放在任何一個文明的任何一個時代,都該得到一個善終。

但在這裏,他的命運是先被大量灌輸知識,又慘死於‘靈之底’。

“我們一直知道,在星空另一邊,有危險的東西鎖定了我們。

“即使我們偽裝地球,或者在太陽係中心建造起巨大的類戴森球結構,我們在太空中的運行軌道也一樣可以被預先計算。”

在這個時代帶他參觀的人笑道。

這是個麵貌普通的老人,頭皮兩邊的頭髮和麵前單人醫療艙裏的人一樣剃光,留下了第一代可應用腦機接口植入的組件痕跡。

“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百年,我們就要死光了。”老人說,他好像並不對此感到沮喪:“但……你知道吧,孩子?如果你要解決一個問題,就要先刨根究底,找到它的根源所在……”

“我們找到了它的根源:它鎖定了一種多元複合的文化。那種文化的起始點在地球出現生命以前,而在人類文明的整個發展史中,我們不可避免的和它越來越相似……

“所以,我們決定嚐試,它們是否可以被誤導。”

老人說。他隔著醫療艙的玻璃罩,臉上帶著一絲悵然的痛苦。

“如果要實行這個計劃,我們就必須……發生變化,然後直麵死亡。”

他說。

這五萬人,是絕對的精英。

也正因為是精英,所以,在很多時候,他們會被判斷為——文明的主體。

“但我們都知道,文明真正的主體絕非‘精英’,而是人本身。”老人說,“或許這說法會顯得有點缺乏人性:先行的人和基因庫會保證人口供應,在未來預計三百年內,人類文明都會保持基因工程製造嬰兒並由社會撫養的狀態。”

“我看那不是嬰兒,是兵源。”

“還有工匠等。”老人說,他顯得有些憂鬱:“預計第三代腦機技術成熟後,每個人都會在出生前或出生後幾年內植入知識包。”

“那些孩子,他們的人生就這麽被決定了。在他們誕生之前。但我們別無選擇。”他長長歎息:“有時我也會想,這是不是我們給他們預置了一個‘人生意義’的指標?每到這時候我就覺得,人生還是沒有意義更好。沒有意義,才能由人自己創造意義。”

“人類會得到一個所有人都沒有預設‘意義’的未來。”雷廷說。

在早期人類中顯得如此引人注目的高大男人,他躬身撫摸醫療艙,指尖微動。

轉瞬間,醫療艙外部結構不變,內部卻已大變樣。

“一個禮物,拆開看看。”雷廷說,“我該走了,先生。最後一個問題:對你們必然的犧牲,你有什麽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