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史記》——軍察州牧名為平級,實則軍察有直上天聽之權,州牧舉動,皆由軍察暗中節製。陳漢儒商勢大,各地商賈與文官多有“鄉規”、“州規”,各地諸事按規行事,朝廷法紀鞭長莫及;再者白蓮教餘禍未盡,舉眾出山反陳複明不知何時。是以兩代陳帝皆居安思危,重武抑文。軍察監一州文官,另有“設卡”之權,戰事起時,朝廷不及撥付軍費,皆可由軍察更改“州規”,增設官卡,收取來往行商之稅,以充軍資。
《作者的話》——上述知識,第三十三、第一百零五回,都有提到。
驪山山腳。
往日吉祥如意常用來監視的小飯鋪,如今已經抵押給了一對夫婦。而現在,一筆大生意正讓這對夫婦忙得滿頭大汗。
午時,打留香集方向來了一整隊百多名官兵,一看便是上驪山參加花夜校祭的。為首一名參軍包下了整個鋪子,讓將校們飲酒休息,士卒們就坐在飯鋪外的林地裏進食。幸好這些士卒身上都備著幹糧,否則小小一個飯鋪絕應不了百來人的夥食,隻是盡管如此,招待將校們的酒水也已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飯鋪老板正望著見底的酒壇發著愁,忽聽官道上一聲馬嘶,竟是有商販拉著板車停在了鋪外。
那駕車的商人一身涼快的短打扮,就是頭頂帶著個鬥笠,多半也是遮陽用。他仿佛是被鬥笠遮住了視線,走到近前才看見了飯鋪中的一幹將校,忙幹笑道:“喲!滿座了呀,諸位軍爺吃好,小的自個兒換地方吃去。”
東州商人連皇帝都不怕,唯獨見著當兵的該麻爪。看著這位行商怯生生的態度,不論是誰都沒有起疑心。
然而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禦馬無方,商人在揮鞭調馬頭時沒控著力道,馬匹往邊上林子裏多衝了幾步,板車被林中泥石一顛,車上的貨物就被顛落了一件。
“哐當!”
嘈雜卻有些親切的碎裂聲,引得一大片士卒從地上站了起來,隨後一股誘人的酒香立刻飄了出來。
“喲嗬!是酒!”
有幾個將校立刻拍桌子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滿臉胡茬的大漢將官立刻拿起腳邊的腰刀,擼起袖子往板車商人走去:“正好!這小店的酒幾口就喝光了,兄弟們的酒蟲正吊嗓子眼呢……”
身後,一個披掛整齊的高個子將校立刻伸手一拉:“你做什麼?”
別看那大漢身材壯碩,可高個將校一拉之下,那大漢再也無法往前跨出一步。大漢見狀,隻得回頭幹笑道:“王參軍,反正他也要做生意,我這就去,給兄弟們買了他那車酒,他也早些收攤,咱們也解解渴,不是一舉兩得麼,您說是吧?”
“買酒帶的是銀子,你帶刀做什麼?”王參軍可一點也沒有笑的意思,他翻掌用力一壓,將那大漢生生壓回了座位上,隨後掏出了個錢袋朗聲道:“荊棘堡一向尊護商民,你們這些老兵油子,少給咱們軍察幹丟臉的事情!這酒錢從軍費中扣,我去和主簿說。”
雖然語氣嚴厲、手段也有殺雞儆猴之嫌疑,可畢竟出了銀子就是爺,王參軍此言一出,這批軍卒自上到下皆歡呼叫好了起來。
悄然地捏了捏錢袋,王參軍忍住了為難之色,板著臉走了過去。見那商人猶自在安撫著馬匹,王參軍隨意地伸手將韁繩一拉,軍旅中鍛煉出的手法與氣勢,立刻將馬匹整得服服帖帖。
那位帶著鬥笠的行商連連誇到:“軍爺好手段,軍爺好馬術!”
剛才那大漢立刻站起來喝彩:“王參軍連塞外的野馬都能單手壓服了,還治不了你這頭畜生?”
他一起哄,其他逢迎之詞也接連響了起來,聽得那商人把腰越彎越低。
王參軍搖頭苦笑,隻將錢袋遞到商人麵前:“車上是汾酒吧?你自己掂量一下這包銀子,不算以武欺商了吧?”
“軍爺哪兒的話,您慷慨解囊,大家都看在眼裏呢,嘿嘿嘿。”
眼看一場再普通不過的交易即將完成,可在遞出錢袋的最後一刻,王參軍的手臂突然一緊,下一刻,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低沉的質問脫口而出:“你的聲音,我似乎在那裏聽過?”
“我也看軍爺很麵善,或許這就是緣分,不如小的請軍爺先喝一杯?哦,小的這車裏不隻有汾酒,有一壇十年窖的蘆花酒,要不先給您嚐一口?”
那商人嘿嘿低笑著,緩緩繞到了板車後麵,那是一處一個所有士兵將校都看不見的所在,而自始至終,他的臉始終藏在那頂鬥笠下麵。然而,高個子的王參軍卻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跟著他轉到了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