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著茶，一側身，進了屋子，看見雪卿正對著一張白紙發呆。我嘴抿一笑，放下茶，走到了她身邊。出了正月，天氣逐漸暖了，雪卿衣衫比起冬日來單薄了些，更見的風姿卓越。
“素顏，”她臉紅了一下，轉瞬即失：“本想以春為題寫首詩，想來想去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沒有有趣的。這快到晌午了，還一個字沒動呢。”
我恃著跟雪卿熟，偶爾缺了些丫頭小姐的分寸，笑道，“又沒人問你一上午做什麼，解釋個啥喲，再說了，小姐一上午，天地可鑒，想得自然是個春呢。”
雪卿臉色通紅，拿著筆就要打我。
我躲起來，嘻嘻笑道，“小姐，莫打莫打，我可是知道那位平公子的住址呢。”
雪卿一下緊張了起來，看得屋子左右都沒人，才鬆了口氣，卻也顧不得打我了，皺眉道，“你這個丫頭，最你沒有分寸。讓爹看見了，又是一頓罵。”
我吐了吐舌頭。自那日上元節，回家來已經三天了，小姐同我約定不說街上遇見惡霸的事情，以免老爺過於擔心或者責難我們，總之人回來了，還能有什麼事情呢。至於那位平公子，就更是不能提。老爺生性嚴肅，雖然膝下隻得一女，寵愛無比，但是這種男女之事，老爺看得比什麼都嚴重，平日裏，連家人都很少能跟小姐說幾句話。過了十八，小姐也算是年齡不小了，老爺卻還在挑揀著，非要找到個最好人家才肯嫁了。
不過也不能怪老爺過於謹慎，如雪卿小姐這般，才貌雙全的女子，滿城又能有幾個呢？終身大事，當然草率不得。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不用說，這三日裏，小姐忽而笑，忽而愁，隻怕都是為了那位俊美的公子動心呢。
“小姐，”我誠心道，“我知那平公子住址，你是否要……”
雪卿皺眉，咬住嘴唇，臉上又喜又怒。
下午借著替小姐買些雜物，我溜了出來，直奔東街迎朋客棧。
“平公子——平公子——”隔著街我壓低聲音呼喚著。左右有人不屑的看了看我，管他呢，我不過是個小丫頭，就是當街喊男人。那平白羽看起來要出門的樣子，現在不停下他，難道我要在這裏等他一天不成？
平白羽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恍然大悟，眼睛亮亮的就奔我走來，我打賭他不是因為我而興奮。
“平公子，”我福了一福，抿嘴笑道，“你可還記得我呢？”
平白羽額頭有點汗，笑道，“自然，你是素顏。”
“隻怕你心中惦記的是雪卿小姐吧。”我戲謔道，又笑，卻也不難為他，“我家小姐感激公子救命之恩，特讓我拿來一件物事，酬謝先生。”
是一柄扇子，小巧素淨。
“上麵是小姐親筆題的一首詩，小姐說不準我看，我自然也未曾看得了。拿來給公子你，我就算完成任務了。”
平白羽沒有說話，仔細地看著扇子，隱約的，還帶著雪卿身上淡淡的香氣。
他看完之後，長長的一揖。
“素顏，難為你如此相幫，我做東道，請你可好？”
我心下裏一盤算，爽快地答應了他。
臨江樓上，我們在一處臨窗的位置，白天近看著，平白羽果真漂亮的很，我想，那傳說中的蘭陵王一定也是生的如此俊美吧，同時又武功高強，震懾敵人。
“平公子哪裏人氏呢？”我問道。
“我是從京城來的。”
我抿嘴笑，“天子腳下，原來公子乃貴人。”
“素顏笑我，”他也是一笑，“你呢？”
我轉過頭看窗外，“雪卿小姐乃是本地人氏，韓家幾代殷實穩重，當地很有威望。”
他好奇，“我是問你呢？”
我低下頭，一笑，“素顏不知父母是誰，誰知道到底是哪來的呢？”
平白羽臉色有點暗，慌忙道，“對不起。”
我笑，“對不起什麼，我這樣的丫環多的是這種命，像我，能跟上雪卿小姐，早已是上輩子的造化了呢。”
他搖搖頭，沒說什麼。
我歎氣，“可不是，造物主真沒來由，我們在他手裏摸爬滾打的過日子。”
“你讀過書？”他忽然問。
“女兒經，女兒經，女兒經要女兒聽。第一件，習女德；第二件，修女容；第三件，謹女言；第四件，勤女工。我今仔細說與你，你要用心仔細聽。”我笑道。
平白羽搖搖頭，也笑了，“素顏你真是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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