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來時,榮氏正與裴大夫人坐著商議歸寧之事,聲音傳出簾櫳,半夏提著糕點盒子在外,卻不急著入內,拉著往外廊雀鳥籠下閑談,等榮氏同春枝一道出來,半夏才入內給裴大夫人請安。
裴大夫人看她提著物件來,掀開裏頭又是幾樣裴霈拿手的合季果子,笑問道:“你家姑娘有什麼事又要折騰?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幾樣果子費時費力,平白無故的,她可不舍得待我這個嬸嬸這樣好。”
“夫人這話可冤枉姑娘了,姑娘心裏都念著您。”半夏含笑布置好果子,將來意細細說了,又道,“姑娘說去歲她病重時,同大奶奶說話,大奶奶言語粗疏些,那春枝臉上便隱有不滿,尋常奴婢哪有這等本事,故而想替大奶奶防著,如今日子正好,姑娘也不想讓旁人輕易壞了大郎君與大奶奶的情分。”
聽得春枝對榮氏似有不敬,裴大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此事當真?”
“您也曉得,姑娘不是什麼滿嘴胡唚不知輕重的人。”半夏說道。
裴大夫人略一沉吟,當即叫來漱玉,讓她從院子裏點出幾個生得僅是清秀,但性子格外敦厚老實又忠心的小丫頭,一並送到裴江院子裏,又轉向半夏:“你回去嘴巴緊一些,不要胡亂讓旁人曉得這是你姑娘的主意。”
半夏明白,一個未出閣的堂妹插手兄長房中事,哪怕心腸好,但傳出去總歸不好聽,便應承道:“奴婢曉得。”
裴大夫人這才讓她退出去。
漱玉這頭領著幾個適齡丫鬟來,趕巧榮氏尚未進屋,兩下撞著,榮氏便上前同漱玉說話,漱玉抿著嘴笑:“奶奶要回家歸寧是好事,夫人念著您到時要歸家半月,隻留春枝姐姐一個人伺候恐怕辛苦,且到底是您娘家人,大郎君也不好過分支使,便讓我帶這幾個黃毛丫頭過來幫著打下手,等您從親家太太那處回來,便把人帶回去。”
榮氏嫁入裴家已有兩年,但尚無子嗣,見著漱玉帶幾個丫鬟來,原先還擔憂著是婆母要破了裴家的規矩私下塞妾侍進來:這種事並非絕無可能,雖然明麵上都不會鬧出去。
等聽漱玉一番解釋,再看了看身後那幾個分明還沒到婚嫁年紀的丫鬟,榮氏笑容也明快起來:“母親當真思慮周全,倒是我想得不夠仔細,這點銀子拿去買胭脂,再替我謝過母親。”
一點不足為道的打賞,漱玉便沒推辭,帶著笑容接下一個荷包,餘光裏望見春枝怨毒厭惡地盯著那群丫鬟,漱玉的心也略微1沉了沉:看來霈姑娘想的果真沒錯,這春枝果然不是個老師安分的人。
她收起銀子,將幾個丫鬟留下,便自個兒回正院,又將春枝的事細細同裴大夫人回稟,裴大夫人讓她莫要打草驚蛇。
……
六皇子坐在王婉對麵,錦衣狐裘,一副濁世佳公子的皮相,他生得跟太子有些相似,隻是因常年在外辦差,眉目間反而多出些許近乎悲憫般的柔軟。
但王婉仍舊局促不安地坐在他對麵,並不因這點柔軟而稍有放鬆,她語速飛快地將裴霈去年就叮囑給她,但她因平江世子出事後裴家的短暫沉寂而拋之腦後的事情,仔仔細細坦白給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