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善於卜算,得知今日有雨,亦或者當真能夠觀測天象,那位符三姑娘都是極其有用的人。
半夏一時間無言,主仆兩人便踏著雨水回去。
沈照此事正在觀雨。
今日他被朱步先禁去校場,如今又開始下雨,潮濕感從四周彌漫,營帳裏也透著一股潮濕氣味,沈照看著窗外飛濺的雨點,神情凝重:
如今營中疫病還在蔓延,正是需要幹燥晴朗的天時才好,如今卻落雨,這一番寒意,還不知那些剛痊愈亦或者還在病中的士兵能不能支撐。
若是支撐不住,勢必是一番麻煩,且不說最為要緊的死傷,便是染病之後的處置,都要麻煩不少。
裴圭玉推門入內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滿臉愁緒的沈照:“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已經另外請了幾位大夫來此地照看,雖然醫術不如那位朱大夫精妙,但總有成效。”
沈照“嗯”了一聲:“也不知霈霈如今在宮中如何。”
他一門心思想著營帳內的事情,此刻回話也是本能般開口,全然未曾想到立在自己身後的裴圭玉是何神情,等到裴圭玉輕咳一聲之後,沈照才如夢方醒。
“霈娘如今雖然委身給了淮安王府那位,但到底還未經過長輩同意,日後是要將她接回府中嬌養的,王爺還是守著禮數才好。”裴圭玉神情嚴肅,顯然對於沈照擅自親昵裴霈的舉動有所不滿。
沈照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擠出一點笑容:“……我的意思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又被裴圭玉打斷:“不過若是霈娘心有所屬,我這個做伯父的,自然也不好多加幹涉。”
說完這句話,裴圭玉便轉身離去,徒留沈照在原地品味。
才走出門,裴圭玉便迎麵撞上正要去給絳雲送飯的漱玉,裴圭玉攔下漱玉:“得空你回城中,探探榮家的口風。
”
榮氏已經被他們幾人收拾,但仰仗著榮氏犯下的過錯從而雞犬升天的榮家,也不該輕易放過,且如今打定主意要顛倒乾坤,這些與當今天子綁在一條船上絕無可能分道揚鑣的家族,就要先處置幹淨,畢竟他們手上如今底牌不多。
漱玉這幾日已經從裴圭玉的口中得知當初那位大奶奶私底下究竟做了什麼事,對榮家亦是深惡痛絕:“主君放心,奴婢必然將此事辦妥,隻是……”漱玉猶豫片刻,緩緩道,“沈王爺在宮中與那位靖國公府的小郎君走得頗近,但靖國公府到底是開國公爵。”
這並非她小人之心,委實是靖國公府早幾年為江山社稷送了性命的子弟不在少數,且如今老靖國公還在,那位長者真要算起來,是一手扶持當今陛下登基的從龍之臣。
“人年紀大了總是心軟,也不是當初那等拋頭顱灑熱血的年紀了,多少都是要為子孫後代、考量的,況且也活不了多久,生帶不來死帶不去的東西已然不稀罕,所思所想,自然是為子孫謀取一個好的出路,當今天子那般獨夫做派,能有幾日好。”裴圭玉讓漱玉放寬心,“你若是實在放不下肚腸,順道拐去看看靖國公府如今的處境,也是好的,眼見為實。”
漱玉頷首應是,便向營中軍士借了馬匹,喬裝打扮過後,直奔都城而去。
當年有從龍之功的開國公爵,如今都居住在聚賢坊中,
太、祖圖此地的地名吉利,那些公爵們也未曾搬遷,然而百年風吹雨打過後,幾家崢嶸依舊,幾家塵落泥沼,從門麵上便能看清楚,原先門戶占據整條長街的靖國公府,如今已經蝸居在街深處三兩家內。
漱玉漫不經心一般從此地經過,視線卻時時刻刻都在靖國公府如今的門庭上打轉:她這一路走來,權貴門前嗑閑牙的一個不見,但靖國公府牆根處,三三兩兩站著閑漢說話,有那抽煙袋的,還在靖國公府灰石磚牆上磕著煙灰。